人说法,法语巽语,毋宁广为传奇小说语。巍巍武庙,奕奕文昌,稽其出典,多沿小说,而黎民信之,士夫忽之,祀典从之,朝庭信之,肇端甚微,终成铁案。若今年庚子五六月拳党之事,牵动国政,及于外交,其始举国骚然,神怪之说,支离莫究,尤《西游记》、《封神传》绝大隐力之发见矣。而其弊足以毒害吾国家,可不愼哉!吾闻东西洋诸国之视小说,与吾华异,吾华通人素轻此学,而外国非通人不敢着小说,故一种小说,卽有一种之宗旨,能与政体民志息息相通。次则开学智,祛弊俗,又次亦不失为记实历,洽旧闻,而毋为虚憍浮伪之习,附会不经之谈可必也。其声价亦视吾华相去千倍。英国有皮根氏者(旧任内阁),小说名家也,尝着某秩(今日本人有译之,题以汉文,卽名为燕代鸣翁者是也),贵一时,其原稿之値实由一大报馆以一万金镑向之购得(外国书坊有出版专利,不许他处翻印之法律也)。其它名家类此者,亦时而有。寻常新着小说,每国年以数千种计云。观此而外国民智之盛,已可想见,吾华纵未骤几乎此,然欲谋开吾民之智慧,诚不可不于此加之意也。

  茶花女遗事题词
  一日,诸友在座,共叹冷红生手译法国巴黎城之《茶花女遗事》,其情甚属哀艳可传。东莞黎俊民茂才(树勲)凄然成咏云(八首录三):「珠沉沧海玉成烟,传赞无双意惘然。钿盒镜台寻泪迹,巴黎城内落花天。」「粉痕狼藉相思史(马克氏有小说一册,为小仲马所购得),泪点斓斑诀绝书。日暮天寒人倚竹,秋风扶病女相如。」「高唐无复梦行云,姹紫嫣红送夕曛。惟有情苗芟不尽,茶花红上美人坟。」

  咏明季说书人柳敬亭二首
  秦淮呜咽又年年,逋客离愁柳色牵。谁信善鸣今有我,别开生面本无前。词人寄恨《桃花扇》,狎客争翻《燕子笺》尽付诙谐尊酒里,南朝遗老觉凄然。

  渔竿老去付东流,湖海豪情未肯休。观取高谭铃阁夜,岂宜重问秣陵秋。过江名士多如许,南郡新书不用求。输与年能解恨,皤皤霜雪奈盈头。

  聊斋志异题后
  非仙非佛非狂,亦隐亦谐亦庄。寄托美人香草,源流山鬼国殇。夫惟大雅以立,奄有诸家之长。想见先生当日,穷愁落寞何妨。

  粤讴之三
  国初番禺王蒲衣(隼),当时诗称岭南名家,卽选定陈、屈、梁三子集者,尝着有《瑟琶楔子》一种,余未之见。其后道光时,有南海人招名(子庸)能以新意运用土风入琵琶曲本,号称《粤讴》,数十年来,流风未沬,亦词场之佳话也。

  卷四新小说品

  凡例九则
  新出小说,花様甚多,骋秘抽姸,俱倾于美的方面,足为文界异彩,因仿昔贤品诗之例,而为此品。

  一时下虽多新版,然祇翻印旧本,并非出自新译新著者,不入此品。

  一凡非目撃浏览其全,未敢妄品。

  一凡虽目撃,无所可否,亦未敢妄品。

  一新出之佳本,或流布尙未及远,或鄙人囿未得见,当俟续品。

  一此品有褒无贬,凡以张皇同道为志。故抑扬轻重之词,在浮薄者每自喜为善讽,而鄙人輙下笔矜愼,槪不使此话头羼入此品。

  一著者才学旣自无穷,阅者见识亦俱日进,徐有新得,爰添新品。

  一凡所品列,随忆随书,但求评语惬心,不失撰述眞面。知此旨者,方可与读此品。

  一凡所位置,先后从心,无拘次第,见仁见智,乐水乐山,是在不设成心者之善读此品。

  《茶花女遗事》,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

  英国诗人《吟边燕语》,如夏云奇峯,闲处作态。

  足本《迦茵小传》,如雁阵惊寒,声声断续。

  《忏情记》,如抽刀断水,不断复流。

  《漫郞摄实戈》。如摩登伽女,色相示人。

  《天方夜谭》,如吴刚修月,七宝合成。

  《佳人奇遇》,如淸商度曲,子夜闻歌。

  《银山女王》,如师挚《关睢》,洋洋盈耳。

  《世界末日记》,如长康画人,传神阿堵。

  《爱河潮》,如屈刀作镜,时露锋铓。

  《案中案》,如云傍马头,峯回路转。

  《美人烟草》,如盆中种莲,叶细如钱。

  《洪罕女郞传》,如调谱淸平,迟声取媚。

  《美洲童子万里寻亲记》,如咀嚼哀梨,爽脆可口。

  《二十年目覩之怪现状》,如牛渚燃犀,怪无遁影。

  《电术奇谈》,如白舍人诗,老妪能解。

  《孽海花》,如列子御风,凭虚浩浩。

  《撒克逊劫后英雄畧》,如快马斫阵,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