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词叙录
明?徐 渭着

电子版基于“计算机瓦岗寨”网站(http://wagang.econ.hc.keio.ac.jp/)上千田大介先生等的整理本(http://wagang.econ.hc.keio.ac.jp/texts/xiqu/nanci.html),据《中国古典戏曲论着集成》(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版,1982年重印)第三册《南词叙录》校对。《集成》原有校记,今择要采入;原附何焯眉注,均写入校记。圆括号( )内为原夹注文字,方括号[ ]内为字库所无字之描述。如有录入错误及其它问题,竭诚欢迎指教(电子邮件xmupw@21cn.com),来教请标明“电子文本纠误”,以免误删。——如舸斋谨识


北杂剧有《点鬼簿》[1],院本有《乐府杂录》[2],曲选有《太平乐府》,记载详矣。惟南戏无人选集,亦无表其名目者,予尝惜之。客闽多病,咄咄无可与语,遂录诸戏文名,附以鄙见。岂曰成书,聊以消永日,忘歊蒸而已。嘉靖己未夏六月望,天池道人志。
[1]《点鬼簿》,应指元钟嗣成《录鬼簿》,但今传各本《录鬼簿》,不见有题名《点鬼簿》的。
[2]《乐府杂录》,应指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中所载的“院本名目”。

南戏始于宋光宗朝,永嘉人所作《赵贞女》,《王魁》二种实首之,故刘后村有“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唱蔡中郎”之句。或云:“宣和间已滥觞,其盛行则自南渡,号曰‘永嘉杂剧’,又曰‘鹘伶声嗽’”。其曲,则宋人词而益以里巷歌谣,不叶宫调,故士夫罕有留意者。元初,北方杂剧流入南徼,一时靡然向风,宋词[1]遂绝[2],而南戏亦衰。顺帝朝,忽又亲南而疏北,作者猬兴,语多鄙[3]下,不若北之有名人题咏也。永嘉高经历明,避乱四明之栎社,惜伯喈[4]之被谤,乃作《琵琶记》雪之,用清[5]丽之词,一洗作者之陋,于是村坊小伎,进与古法部相参,卓乎不可及已。相传:则成坐卧一小楼,三年而后成。其足按拍处,板皆为穿。尝夜坐自歌,二烛忽合而为一,交辉久之乃解。好事者以其妙感鬼神,为剙瑞光楼旌之。我高皇帝即位,闻其名,使使征之,则诚佯狂不出,高皇不复强。亡何,卒。时有以《琵琶记》进呈者,高皇笑曰:“五经、四书,布、帛、菽、粟也,家家皆有;高明《琵琶记》,如山珍、海错,贵富家不可无。”既而曰:“惜哉,以宫锦而制鞵也!”由是日令优人进演。寻患其不可入弦索,命教坊奉銮史忠计之。色长刘杲者,遂撰腔以献,南曲北调,可于筝琶被之;然终柔缓散戾,不若北之铿锵入耳也。
[1]“宋”字原缺,“词”字原作“辞”,据《今乐考证》引文补改。
[2]原本何焯眉注:“此亦乐也,故感召甚捷。”
[3]“鄙”字原缺,据《今乐考证》引文补。
[4]“社”和“惜伯喈”四字,据同上引补。
[5]“清”字,据同上引补。

今南九宫不知出于何人,意亦国初教坊人所为,最为无稽可笑。夫古之乐府,皆叶宫调;唐之律诗、绝句,悉可弦咏,如“渭城朝雨”演为三叠是也。至唐末,患其间有虚声难寻,遂实之以字,号长短句,如李太白《忆秦娥》、《清平乐》,白乐天《长相思》, 已开其端矣;五代转繁,考之《尊前》[1]、《花间》诸集可见;逮宋,则又引而伸之,至一腔数十百字,而古意颇微。徽宗朝,周、柳诸子,以此贯彼,号曰“侧犯”、“二犯”、“三犯”、“四犯”,转辗波荡,非复唐人之旧。晚宋,而时文、叫吼,尽入宫调,益为可厌。“永嘉杂剧”兴,则又即村坊小曲而为之,本无宫调,亦罕节奏,徒取其畸农、市女顺口可歌而已,谚所谓“随心令”者,即其技欤?间有一二叶音律,终不可以例其余,乌有所谓九宫?必欲穷其宫调,则当自唐、宋词中别出十二律、二十一调,方合古意。是九宫者,亦乌足以尽之?多见其无知妄作也。
[1]原本何焯眉注:“今《尊前集》最难得,余曾见一宋钞本,闻为陆其清所收。”

今之北曲,盖辽、金北鄙杀伐之音,壮伟很戾,武夫马上之歌,流入中原,遂为民间之日用。宋词既不可被弦管,南人亦遂尚此,上下风靡,浅俗可嗤。然其间九宫、二十一调,犹唐、宋之遗也,特其止于三声,而四声亡灭耳。至南曲,又出北曲下一等,彼以宫调限之,吾不知其何取也。或以则诚“也不寻宫数调”之句为不知律,非也,此正见高公之识。夫南曲本市里之谈,即如今吴下《山歌》、北方【山坡羊】,何处求取宫调?必欲宫调,则当取宋之《绝妙词选》,逐一按出宫商,乃是高见。彼既不能,盍亦姑安于浅近。大家胡说可也,奚必南九宫为?

南曲固无宫调,然曲之次第,须用声相邻以为一套,其间亦自有类辈,不可乱也。如【黄莺儿】则继之以【簇御林】,【画眉序】则继之以【滴溜子】之类,自有一定之序,作者观于旧曲而遵之可也。

南之不如北有宫调,固也;然南有高处,四声是也。北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