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失据也。
九月戊戌,知制诰、知江宁府王安石为翰林学士。安石即受命知江宁,上将复召用之。尝谓吴奎曰:『安石真翰林学士也!』奎曰:『安石文行,寔高出于人。』上曰:『当事如何?』奎曰:『恐迂阔。』上弗信,于是卒召用之。
熙宁元年四月乙巳,诏新除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上谓安石曰:『朕久闻卿道术德义,有忠言嘉谋,当不惜告朕,方今治当何先?』对曰:『以择术为始。』上问:『唐太宗何如主?』对曰:『陛下每事当以尧舜为法。唐太宗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法度,但乘隋极乱之后,子孙又皆昏恶,所以独见称于后世。道有升降,处今之世,恐须每事以尧舜为法。尧舜所为,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士大夫不能通知圣人之道,故常以尧舜力高而不可及,不知圣人经世立法,常以中人为制也。』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然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此意。卿可悉意辅朕,庶几同济此道。』上问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无大变,粗致太平,以何道也?』安石退而奏书,其略曰:『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扞寇盗,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之仁宗、英宗,无有逸德,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仁宗在位,历年最久。臣于时寔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悫,始终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寇敌,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义。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侧;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格叙朝廷之位,而无官私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差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埸之权。宿衙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勤忧而国不强。赖非寇敌昌炽之时,复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盖累圣相继,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忠恕诚悫,此其所以获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资,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怠,然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苟逃忌讳之诛。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天下之福也。』明日,上谓安石曰:『昨阅卿所奏书至数遍,可谓精画计,治道无以出此。所条众失,卿必已一一经画,试为朕详见设施之方。』对曰:『遽数之不可尽,愿陛下以讲学为事。讲学既明,则设施之方,不言而自喻。』上曰:『虽然,试为朕言之。』于是为上略陈设施之方。上大喜,曰:『此皆朕所未尝闻,他人所学,固不及此。能与朕一一为书条奏否?』对曰:『臣已尝论奏,陛下以讲学为事,则诸如此类,皆不言而自喻。若陛下择术未明,寔未敢条奏。』上曰:『卿今所言已多,朕恐有遗忘,试录今日所对以进。』安石唯唯而退[2],讫不复录所对以进。
七月丁丑,布衣王安国赐进士及第,仍注初等职官。先是,枢密副使韩绛、邵亢献安国所著《序言》五十篇。上手诏:『安国翰林学士王安石之弟,久闻其行义学术为士人推尚。近阅《序言》,文辞优赡,理道该明,可令舍人院召试。』试入第三等下,故命以此。
八月甲寅,迩英讲读罢,上独留王安石与语。两府不敢先出以俟之,至晡后乃出。癸亥,迩英讲读罢,上又独留王安石赐坐。
十月壬寅,诏讲筵权罢《礼记》,自今令讲《尚书》。先是,王安石讲《礼记》,数难《记》者之非是。上以为然,曰:『《礼记》既不当法言,择其有补者讲之,如何?』安石对曰:『陛下必欲闻法言,宜改他经。』故有是诏。是日,上因留安石坐,曰:『且欲得卿议论。』上曰:『唐太宗必得魏郑公,刘备必得诸葛亮,诚不世出之人也。』安石对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咎、夔、稷、高;陛下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傳说。魏郑公、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
熙宁二年二月庚子,王安石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先是,安石见上论天下事。上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