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山,南至豫州,地平势怒,而河无安流矣。故河之决,必在河南,而既决之后,不南侵全淮,即北冲齐、鲁。侵全淮者,溃散于颍、亳、徐、宿,而害在田庐民业。冲齐、鲁者,横激于曹、濮、单、郓,而患兼在堤防运道。然淮近而身大,决入淮者患小而治速;漕远而身小,决入漕者患大而治难也。洪武初,河决原武,自颍、寿入淮。正统十三年秋,河决荥阳入漕,溃沙湾入海。景泰三年春,河又决沙湾。弘治二年夏,河决开封入淮。三年夏,河决原武支流三:一自封丘下冲张秋;一出中牟尉氏;一溢兰阳及归德,弥漫至宿。五年秋,河决张秋。七年春,河又决张秋。世宗十九年,河决睢州野鸡岗。四十四年,河决沛之飞云桥。神宗五年,河决崔镇。二十五年,河决黄固口。怀宗十五年,河决汴城。大抵决口必在开封南北百里,而被害之地,淮三漕七。后乃数病漕河焉。
盖合大河以归一淮,物不能两大,况水又泥淖多滓,驱二渎之水,行阏遏之途,其必溃也明甚。而兖州卑下,齐、鲁濒海,黄河所向,并牵漕河诸水,尽泻入海。故河决之世,陆则病水,水则病涸,发则病水,去则病涸,齐、鲁病水,漕河病涸,一隅病水,全河病涸。而说者谓河既欲自豫决兖,入漕达海,何不尽浚豫、兖诸决地,听河北流,过济宁,下临清,出直沽,漕与河合,漕不病竭,淮与河分,淮不病溢,策至便也。不知淮河浩瀚,千里一泻,犹不能泄,怒时思沸涌,漕水千步百折,委纡盘曲,河岂能按辔徐行乎?若必废漕制以伸河体,取咽喉之地为尾闾之冲,必无幸矣。
故治河之道,古无上策,史册所载,不过三说:曰疏,曰浚,曰塞。塞在上流,堙谷截流是也。疏在下流,分支洒泽是也。浚在河身,筑堤固岸,使之安行是也。疏近上策,神禹北播九河,贾让北放渤海,弃地迁民,费以巨万,效已难言之。近世以来,浚塞兼施,徐有贞谓水平后可治决,决止乃可浚淤,此先塞继浚之法也。故力筑张秋、金堤,坚塞决口,而徐浚漕河之淤,水道乃平。刘大夏言河道不治,乃修筑堤防之功多,疏浚分杀之功少,此先浚后塞之法也。故力浚贾鲁河、孙家渡,杀水入淮。又浚淤河,出宿迁、亳州入淮。后筑长堤,起豫达徐,冲决遂止。他如潘季驯之不失故道,不分浊流。杨一魁之首开武墩,次疏具坝,皆良策也。
夫殷都带河,嚣、耿屡迁;武帝刑牲,宣瓠时决。终明之世,河患时警,未尝一岁沮运者,浚塞之力也。九河故道,已不能修,漕河一线,势不能废。然则塞浚之功,与河终始,尚其借鉴于兹。
卷三十五
○南宫复辟(易储附 )
景帝景泰元年八月丙戌,上皇至自迤北,入居南宫。群臣朝见而退,大赦天下。冬十月,命靖远伯王骥守备南宫。
十一月,上皇在南宫。万寿圣节,礼部尚书胡氵荧请群臣朝贺,不许。既又请明年正旦百官朝上皇于延安门,亦不许。荆王瞻冈表请朝上皇,有诏止之。
三年五月甲戌,废上皇长子皇太子见深为沂王,出就沂邸。立皇子见济为皇太子。先是,上欲易储,语太监金英曰:“七月初二日,东宫生日也。”英顿首对曰:“东宫生日是十一月初二日。”上默然。至是,上意既定,恐文武大臣不从,乃分赐内阁诸学士金五十两,银倍之,陈循、王文等遂以太子为可易。
时有广西浔州守备都指挥黄■者,思明土知府■庶兄也。■老,子钧袭知府。■欲谋夺之,与其子矫军门令征兵思明,率骁悍数千人,夜驰入■家,支解■父子,纳瓮中,瘗后圃。■仆福童潜走宪司,诉■父子杀■父子状。总兵武毅知之,疏闻于朝。■惧,乃谋为逃死计,遣千户袁洪走京师,上疏请易太子。上大喜曰:“万里外有此忠臣。”亟下廷臣集议,且令释■罪,予官都督。尚书胡氵荧、侍郎薛琦、邹干会廷议,王直、于谦相顾眙愕。久之,司礼监太监兴安厉声曰:“此事不可已,即以为不可者勿署名,无得首鼠持两端。”群臣皆唯唯署议。
于是礼部尚书胡氵荧等上言:“陛下膺明命,中兴邦家,统绪之传,宜归圣子。黄■奏是。”诏从之。王直得所赐金,扣案顿足曰:“此何等事,吾辈愧死矣!”
秋七月,杀太监阮浪、王尧。时浪侍上皇南宫,浪门下内竖王尧者,往监卢沟桥,浪以上皇所赐镀金绣袋及束刀贻之。尧偶饮锦衣卫指挥卢忠家,解衣蹴リ。忠见刀袋非常制,命妻进酒醉之,解其袋刀入告变,谓“南宫谋复皇储,遗刀求外应”。上怒杀浪、尧,犹欲穷治不已。
忠屏人诣卜者仝寅筮之,寅以大义叱之曰:“是大凶兆,死不足赎。”忠惧,乃佯狂。学士商辂与司礼监太监王诚言:“卢忠狂言不可信,坏大体,伤至性,所关不小。”事得寝。后英宗复辟,忠果伏诛。
寅,山西安邑人。少瞽,性聪铭,学京房《易》,占断多奇中,四方争传之。正统中,客游大同。上皇既北狩,阴遣使谕镇守太监裴富,富私问寅,寅筮得《干》之初九,附奏曰:“大吉可以贺矣。龙,君象也。四,初之应也。龙潜跃必以秋,应以壬午,浃岁而更。龙,变化之物也。庚者,更也。庚午中秋,车驾其还乎。还则必幽,勿用故也。或跃应焉,或之者疑之也,计七八年,当必复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