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于楮端。江左应有夷吾,屈指当以吾姪为一座。但时事至今,已全坏矣!江北四镇鹰视虎步、汉江一带拥兵踞流,秦庭无可泣之处也。愚叔妄拟川蜀全盛,且据形胜,西蹙秦腋、南压楚头,假一、二岁之饷便宜倡义,尚有可为;而今又为张、李所摧残矣。寇焰已炽,加以强藩;闻湘中复有蠢蠢思逞者。翘首九州,无地用武,宁有固志!天下事至此,有不忍言;当事君子尚燕怡不畏、蹈辙不顾,尚日式臧,抑又甚焉。嗟嗟!吾辈一、二血性男子,从何处跕脚?惟有俯首摽心,中夜陨号而已。老姪之身,尚是可进可退之身,且有母在;括囊善刀,养晦待用正今日事。量先入后,勿以愚叔之言为妄也!
若愚叔已身许君国,览镜峨然冠佩者,皆先帝之要领,而星沙脱弃之余也已矣。一腔血、七尺躯,时事朝来,大命夕逝而已。兹虽有学政之移,不与地方事;然一旦不谨,断断不作逋亡客。文庙哀魂,是愚叔一生归宿地;潸然不禁!他日老姪当不弃予一孤;事后之托,止此而已。至王雪老死事于粤,言念悼叹。彼之孤,愚之责。宦橐清凉,吾辈本色;安足复计!但恨家国祸深,无暇旁及儿女耳;如何!堂上二嫂安吉?井木姪与澍生姪近况何如?惫甚握管,不及作书;惟叱及之!薄俸聊以示念,溯流不尽。骥儿试事,幸教率之!寅叔在锡,宜训以义行。吾宗无多正人,故睠睠及之。
九月二十日,愚叔锡顿首。
「粤西实录」云:『公纳浙绍叶氏女,公卒,有三月遗孕;因嘱部将常,竟负托。及可望至粤迎驾,执而数之曰:「堵制台何人?佣奴敢为此态耶」!鞭之至百,而遗孕得不死。今闻尚在滇中云』。
康熙九年冬,往南门偕张子秋绍登一小楼,见堵氏祖祠有木像数寸侍立,即先生昔年亲制己像,以识不离左右之意;此世所未见者。瞻揖之下,仰其孝思。明年(辛亥)四月二十二日,复阅先生手札;用竹纸三幅,信笔草书。凡五百言,无非忧时殉国之志;真忠、孝两全,为吾邑奇男子也。
缝甲泣
甲申备兵黄州,媿臣面之犹生、痛国仇之未复。爰命匠氏,制我甲裳。衽起中夜,不能成寐;作缝甲泣。
臣官兵马监,枕戈不旦中夜天。臣逢四七期,二百八十年数齐。臣备古黄邱,燐火接地天风愁。四野蛇斗龙失窟,一旦君亡臣尚活;臣活何为肝脑裂。臣冠泣作囚,臣活长掩羞;掩羞本掩泣,恻恻衣衫血。噫嘻吁!泣血缝甲翦落声,着肉着甲先着心;好向原头裹处寻。
莫缝甲!缝甲贼识我,劲镞长矛不得躲。莫缝甲!身逐贼。生有骨,骨如铁;生耐金革尖头霜雪寒,不耐绮罗着身儿女热。泣复泣兮缝复缝,夜半长歌起北风。
孙可望请封王
己丑四月初六日,云南张献忠养子孙可望遣龚彝之弟龚鼎、杨可仕等六人诣肇庆,献南金二十两、琥珀四块、马四匹,移书求封秦王;书曰:『先秦王荡平中土,扫除贪官污吏;十年来,未尝忘忠君爱国心。不谓李自成犯顺,王步旋移。孤守滇南,恪遵先志,合移知照。王绳父爵、国继先秦,乞敕重臣会观诏土。谨书。己丑正月十五日,孙可望拜书』。以方幅黄纸书之;不奉朔,亦不建朔。一时群臣怂惥以秦王封者十之五;独兵部金堡固诤,以为祖制无有。李元胤、袁彭年因龚鼎、杨可仕等自陈邦傅来,亦执不可;阻挠者两月而未定。盖广南西宁府与云南广南府错趾,中止间一田州,两日可达;时邦傅驻南宁,因通可望,可望所遣之人邦傅引进。可望遣使行时,有『不允封号,即提兵杀出南宁』等语,邦傅恐先受兵,惧甚;知行在刻印、刓印,喙长计短,又为金堡所持,必不能得,乃先假敕封孙可望为秦王。可望肃然就臣礼,先五拜叩头,舞蹈称臣,受封秦王;后率义兄弟三人并三军士卒各呼万岁。后又升座,受义兄弟三人及三军士卒庆贺礼毕。正欲撰表奏覆,适龚鼎等赍金堡所议荆郡王敕至,可望毁裂弃地不问、亦不改前封,谢表亦遂止。时已十月初矣。
龚鼎,云南人,癸未进士;彝之胞弟。杨可仕,淮安人;举人,云南右布政使。
孙可望胁封谋禅本末
孙可望,陕西米脂人;一无赖子,流落为贼。张献忠有养子四人,长即可旺、次李定国、次艾能奇、次刘文秀。丙戌秋,大清兵入蜀,献忠箭死;可旺率众四万人冲散曾英营,由遵义渡乌江,屯贵州。丁亥二月,大清兵至遵义,可旺遂率众走滇,攻下曲靖、云南据之。始可旺等四人俱冒姓张,至是各复本姓。可旺自以名不雅,改名可望,称平东王;李定国称安西王,艾能奇称定北王,刘文秀称抚南王。四人同称王,议推可旺为主,凡事听其号令。
先是,云南土司沙定洲反,逐黔国公沐天波,据云南省城;天波走避永昌。及可望入滇,沙寇战不胜,逃回土司;可望遣定国往灭之。又命文秀往永昌擒沐天波并兵道杨畏知,天波畏之,俱降。云南十八府悉归可望,兵势颇盛。
丁亥秋,四川巡按钱邦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