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邪!卿辈宜用此为戒,事有非是,当力陈不已,勿畏朕谴怒而遽止也。」
李吉甫尝言:「人臣不当强谏,〔左传:宫之奇之为人也,懦而不能强谏。陆德明音义曰:强,其良翻,又其两翻。〕使君悦臣安,不亦美乎!」李绛曰:「人臣当犯颜苦口,指陈得失,若陷君于恶,岂得为忠!」上曰:「绛言是也。」吉甫至中书,卧不视事,长吁而已。李绛或久不谏,上辄诘之曰:「岂朕不能容受邪,将无事可谏也﹖」
李吉甫又尝言于上曰:「赏罚,人主之二柄,不可偏废。陛下践阼以来,惠泽深矣;而威刑未振,中外懈惰,〔懈,古隘翻,怠也。〕愿加严以振之。」上顾李绛曰:「何如﹖」对曰:「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岂可舍成、康、文、景而效秦始皇父子乎!」上曰:「然。」后旬余,于拐入对,亦劝上峻刑。又数日,上谓宰相曰:「于拐大是奸臣,劝朕峻刑,卿知其意乎﹖」皆对曰:「不知也。」上曰:「此欲使朕失人心耳。」吉甫失色,退而抑首不言笑竟日。〔上以于拐峻刑之言为奸,故吉甫愧前之失言。〕
4夏,四月,丙辰,以库部郎中、翰林学士崔群为中书舍人,学士如故。〔库部郎,掌戎器、卤簿、仪仗,属兵部。〕上嘉群谠直,〔谠,音党。〕命学士「自今奏事,必取崔群联署,然后进之。」群曰:「翰林举动皆为故事。必如是,后来万一有阿媚之人为之长,〔长,知丈翻。〕则下位直言无从而进矣。」固不奉诏。章三上,〔上,时掌翻。〕上乃从之。
5五月,庚申,上谓宰相曰:「卿辈屡言淮、浙去岁水旱,近有御史自彼还,言不至为灾,事竟如何﹖」李绛对曰:「臣按淮南、浙西、浙东奏状,皆云水旱,人多流亡,求设法招抚,〔设为法制以招抚流亡之民。〕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岂肯无灾而妄言有灾邪!此盖御史欲为奸谀以悦上意耳,愿得其主名,按致其法。」上曰:「卿言是也。国以人为本,闻有灾当亟救之,岂可尚复疑之邪!〔复,扶又翻。〕朕适者不思,失言耳。」命速蠲其租赋。上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治,直吏翻。〕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恐上体倦,求退。上留之曰:「朕入禁中,所与处者独宫人、宦官耳,故乐与卿等且共谈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为理,犹言为治。唐避高宗讳,改治为理。处,昌吕翻。乐,音洛。〕
6六月,癸巳,司徒、同平章事杜佑以太保致仕。
7秋,七月,乙亥,立遂王宥为太子,更名恒。〔更,工衡翻。恒,户登翻。考异曰:旧澧王恽传曰:「时吐突承璀恩宠特异,惠昭太子薨,议立储副,承璀独排群议属澧王,欲以威权自树。赖上明断不惑。」承璀传曰:「八年,欲召承璀还,乃罢绛相位。承璀还,复为神策中尉。惠昭太子薨,承璀建议请立澧王宽为太子。宪宗不纳,立遂王宥。」崔群传曰:「宪宗以澧王居长,又多内助。」新传亦曰:「惠昭太子薨,承璀请立澧王,不从。」据实录:「六年十一月,承璀监淮南军。闰十二月,惠昭太子薨。明年,承璀乃召还。」而新、旧传皆如此。穆宗卒以此杀承璀。盖宪宗末年,承璀欲废太子,立澧王耳,非惠昭初薨时也。〕恒,郭贵妃之子也。诸姬子澧王宽,长于恒;〔长,知两翻。〕上将立恒,命崔群为宽草让表,〔为,于伪翻。〕群曰:「凡推己之有以与人谓之让。〔推,吐雷翻。〕遂王,嫡子也,宽何让焉!」〔史言崔群力为宪宗言立子以嫡不以长之义。〕上乃止。
8八月,戊戌,魏博节度使田季安薨。
初,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谊女,〔元谊奔魏见二百三十五卷德宗贞元十二年。〕生子怀谏,为节度副使。〔新志:节度副使在行军司马之下,节度副大使则在行军司马之上,河北三镇以为储帅。〕牙内兵马使田兴,庭玠之子也,〔田庭玠见二百二十六卷德宗建中二年。〕有勇力,颇读书,性恭逊。季安淫虐,兴数规谏,〔数,所角翻。〕军中赖之。季安以为收众心,出为临清镇将,将〔【章:甲十一行本不重「将」字;乙十一行本同。】〕欲杀之。〔将欲,如字。〕兴阳为风痹,〔痹,必至翻,冷湿病也。〕灸灼满身,〔灸,居又翻,灼艾也。〕乃得免。季安病风,杀戮无度,军政废乱,夫人元氏召诸将立怀谏为副大使,知军务,时年十一;〔考异曰:论事集作「十二」,今从实录及旧传。〕迁季安于别寝,月余而薨。召田兴为步射都佑兵马使。
辛亥,以左龙武大将军薛平为郑滑节度使,欲以控制魏博。
上与宰相议魏博事,李吉甫请兴兵讨之,李绛以为魏博不必用兵,当自归朝廷。吉甫盛陈不可不用兵之状,上曰:「朕意亦以为然。」绛曰:「臣窃观两河藩镇之跋扈者,皆分兵以隶诸将,不使专在一人,恐其权任太重,乘间而谋己故也。〔间,古苋翻。〕诸将势均力敌,莫能相制,欲广相连结,则众心不同,其谋必泄;欲独起为变,则兵少力微,势必不成。加以购赏既重,刑诛又峻,是以诸将互相顾忌,莫敢先发,跋扈者恃此以为长策。然臣窃思之,若常得严明主帅能制诸将之死命者以临之,则粗能自固矣。〔帅,所类翻。粗,坐五翻,今读从去声。〕今怀谏乳臭子,不能自听断,〔断,丁自翻。〕军府大权必有所归,诸将厚薄不均,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