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宰相权重,宜防其渐。
  刘挚本以鲠直敢言,陛下所自拔擢。自居中书,人多言其有窥伺相位之心,与同列议论,多泄其语,与言事官相表里。范纯仁好用亲戚,挚不与之争,泄其语于言事官,使攻之。吕公着尝与臣言:「挚若进德修业,何患不为宰相,何须如此?」挚之此心,同列亦多觉之。夫宰相者,不得已而为之,当以为忧,若以此心得之,必无善政矣。然则朝廷何所赖,天下何所望哉?又鉴别人物,更不及纯仁。纯仁上则为大防所制,下则数为挚所中,懦而不立,以至于罢。夫陛下极天下之选,取于千万人之中,得此数人,而犹如此,臣以此知人才之难也。
  昔神宗以陈升之有才智,既用为相,问于司马光。光言:「升之才智,诚如圣旨,但恐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夺尔。」昔汉高祖论相,以陈平智有余,然难独任。真宗用王钦若、丁谓,亦以马知节参之。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人从傍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今陛下专任大防,而刘挚有欲相之心,必与大防协同,此非相参之人也。
  近用左右丞二人,又皆人望素轻,风节不立。陛下临御以来,所用执政,惟韩缜作相不合公论,余皆大惬天下之望。其间虽非全德,亦皆有可称。近所用二人,殊不类前后差除。以臣料之,自此庙堂议论,必无异同,朝廷政事,一决于大防与挚,无有敢违之者。如此,则公道何由得立?臣权安得不盛?恐非国家至计,此臣之所深忧也。惟陛下稍自揽权纲,无使威福之柄渐移于下。
  臣非敢离间君臣,陛下以谏官为耳目,若有所闻见,不以告陛下,则上负任使。若朝廷政事,自此日胜一日,岂独大防有贤相之名,乃祖宗生灵之幸。万一如臣所虑,岂不可使陛下预知之哉?臣不胜忧国惓惓之心。又言:「蔡确罪恶初达朝廷,大臣自不以为意,及谏臣论奏,陛下已怒,然后大防奉而行之。纯仁与王存则固执,议论立异,此所以不同耳。夫大臣乘人主喜怒,以起势立威,则皆畏之,人主惟见其顺己,而不自觉权移于下。古之强臣,皆成于此。惟陛下深戒喜怒,无使臣下得乘其便而作威福也。」(祖禹本章如此。或为刘挚隐,辄有删削,祖禹家传又从而增饰,央釭禹意甚矣。今具载本章,仍以家传所录附见。此后刘挚终为贤相,虽具载此,瑜瑕固不相掩云。时吕大防独当国,眷注甚重,祖禹因言:「吕大防未为执政以前,人望不及范纯仁,自居大位,纯仁顿失人望,是以大防比之差少过失。然其为人,粗簄果敢,好立崖岸,简于接纳,士大夫多不亲附。夫自六曹尚书、侍郎、两省、侍从,皆朝廷所与共为治者也。天子所赖者宰相,宰相所赖者士大夫。比年以来,未闻宰相召一人,问以本职事。陛下深居帷幄,皇帝未亲庶政,尤不可使宰相权重,宜防其渐。夫以陛下极天下之选,取于千万人之中,得此数人,而犹如此,知人才之难也。昔神宗以陈升之有才智,既用为相,问于司马光。光言:『升之才智,诚如圣旨,但恐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夺耳。』昔汉高祖论相,以为王陵少戆,陈平可以辅之;平智有余,然难独任。真宗用王钦若、丁谓,亦以马知节参之。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人从傍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今陛下专任大防,而刘挚与大防协同,此非相参之人也。近用左右丞二人,又皆人望素轻。陛下临御以来,所用执政,惟韩缜作相不协公论,余皆大惬天下之望。其间虽非全德,亦皆有可称。近所用二人,殊不类前后差除。以臣料之,自此庙堂议论,必无异同,朝廷政事,一决于大防与挚,无有敢违之者。如此,则公道何以得立?臣权安得不盛?恐非国家至计。惟陛下稍自揽权纲,无使威福之柄渐移于下。陛下以谏官为耳目,臣有所闻见,何可不以实告?若朝廷政事,自此日胜一日,岂独大防有贤相之名,乃宗社生灵之福。万一如臣所虑,岂可不使陛下预知之哉?」左右丞,乃韩忠彦、许将也。范祖禹子冲作家传云:「谨按:晋赵孟问秦医和曰:『谁当良臣?』和曰:『子相晋国,于今八年,晋国无乱,诸侯无阙,可谓良矣。』汲郡吕公在元佑为相八年,四夷无事,中国晏然,年谷丰登,家给人足,可谓有功社稷矣。至于减任子,省吏额,严资格,抑侥幸,身当天下之怨而无私焉,亦已难矣。忠宣范公,熙宁、元丰间,数与王荆公争新法,流落在外。逮元佑初,以公议人望,爰立作相。蔡确之贬,忠宣以谓不宜长告讦之风。及绍圣中,大贬元佑诸公,忠宣独以救确得免,乃上表乞放还大防等,其言哀切,闻者无不感动,坐是谪置永州。呜呼!仁人之用心也。先公之于二公,非故相戾也,而当时数论列其过失者,不唯责备,以谓宰相所为,人主不可不尽知之,要当察其不善,而成就其贤宰相之业,盖为朝廷计也。后之人当知先公之意,盖出于此。」)
  左谏议大夫梁焘、左司谏刘安世、右司谏吴安诗言:「臣等伏见章惇在苏州日,强以贱价买朱迎等抵当田产。自去年十二月后来,右正言刘安世累次论列,蒙朝廷下江、淮发运司体量,皆有实状。近日窃见敕断罚铜十斤,臣等按:惇尝备执政,固宜奉法循理,尊君爱民,而气焰凶悖,劫持州县,贪利无厌,使人失职,原其不畏国法之意,盖有陵蔑朝廷之心,而所责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