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定制,如其无益,罢之何晚?自来经筵赐坐啜茶,盖人主崇儒重道之体。太皇太后省察主上进业,虽或使之讲说,亦无此礼。臣所以再言此一事,盖辅导之间,有当奏知之事,无由上达,若得时至帘前,可以陈说,所系甚大。陛下必谓主上幼冲,间日讲读足矣,更无他事。此甚不然。盖从来不曾有为陛下极陈辅养少主之道者,故陛下未深思尔。愿陛下圣明,不以臣之微贱而忽其言,察臣区区之心,岂有他哉,惟欲有补于人主耳。臣披肝沥胆,言尽于此,伏望圣慈采纳,天下幸甚!」
  又上疏曰:
  臣近言迩英渐热,乞移就宽凉处,贴黄称如别无稳便处所,只乞就崇政或延和殿。窃闻给事中顾临有言,以延和讲读为不可。臣本谓迩英渐热,恐于圣体非宜,今闻修展迩英,苟得宽凉,则臣之愿遂矣。如临之言,在臣自可不恤,然有所甚害,不得不为陛下辨之。若临之言至于移惑太皇太后圣意,臣官非谏诤,不辨尚可也,今以临言为是,则误主上知见,臣职在辅导,安得不辨?
  臣窃谓自古国家所患,莫大于在位者不知学。在位者不知学,在人主不得闻大道,朝廷不得致善治。不闻道,则浅俗之论易入,道义之言难进。人君功德高下,一系于此。臣非敢以谀言悦陛下,窃闻陛下博览前史,请陛下历观简册,前世母后临朝,有不坏纪纲者乎?有以至公为心,孜孜求治为英主之事如陛下者乎?此陛下所自知也。陛下有简册所无之盛德,则天下亦望陛下为简册所无之功业,不止如前代维持岁月,俟人主长大而已,盖望陛下致海内于治安,诒孙谋于久大。诒谋、致治之道,当思圣德日跻,善治日新。进德在于求道,图治莫如稽古。道必询于有道之士,古必访诸稽古之人。若夫世俗浅士,以守道为迂,以稽古为泥,适足以惑乱人主之听。
  近年以来,士风益衰,志趣污下,议论鄙浅,高识远见之士益少,习以成风矣。此风不革,臣以为非兴隆之象,乃凌替之势也。大率浅俗之人以顺从为爱君,以卑折为尊主,以随俗为知变,以习非为守常。此今日之大患也。苟如是者觽,则人君虽有高世之见,岂能独任哉?
  臣不知进道德之言,足以益圣德者有几,而损陛下之远图,移陛下之善意者则有矣,如顾临之言是也。臣料临之意,不过谓讲官不可坐于殿上,以尊君为说尔。夫殿上讲说,义理之至当,古昔所常行也。臣不暇远引,只以本朝故事言之,太祖皇帝召王昭素讲易,真宗令崔颐正讲尚书、邢昺讲春秋,皆在殿上。当时仍是坐讲,立讲之仪,只始于明肃太后之意。此乃祖宗尊儒重道之盛美,岂独子孙所当为法,万世帝王所当法也,而临以为非宜。临谓讲官不可坐殿上,则昭素布衣之士,其不可更甚矣。迩英讲读,只自仁宗时,亦从便尔,非避殿上也。若避殿上,则不应置崇政说书之职。虽以殿名设职,不必须在本殿说书,然亦必不肯于不可讲说之处置说书官也。臣每进讲,未尝不规劝主上以祖宗美事为法,如临之意,则是禁止主上不得复为优礼昭素之事,及有崇政设职之意,祖宗美事,而使主上独不得为。若主上信以为然,所损岂不甚大?殿上说书,亦是常事,人主崇儒之道,无有重于此者。臣今日未敢言,然中心惟欲辅养主上重道之心,如前代明主,光耀史册,不祗此一事而已。临之见与臣之心,何其异也!且讲经与饮宴孰重?真宗、仁宗时皆宴讲读官于崇政殿。从来侍宴皆在殿上,而讲经独不得在殿上,臣未喻其义也。临之意必曰彼一时事尔,日常则不可。夫于义苟当,日常何害?义或不可,一时亦不可也。
  臣始言之时,执政大臣未以为非也,及临一言,则是而从之。以臣度之,以临为是者或亦有之,若谓四五大臣皆以为是,则必不然。盖非难知之事,不应四五人所见皆如是也。特以陛下信临之言,而又迫于尊君之义,故不敢言耳,恐非以道事君之义。今世俗之人能为尊君之言,而不知尊君之道。人君惟道德益高则益尊,若势位则崇高极矣,尊严至矣,不可复加也,过礼则非礼,强尊则不尊。汉明帝于桓荣亲自执业,可谓谦屈矣。周宣帝称天,自比上帝,髃臣斋戒清身数日,方得朝见,可谓自尊矣。然以理观之,汉明帝贤明之君,百世所尊也;周宣帝昏乱之主,百世所贱也。如临之见,则必以桓荣为不能尊君,以周宣帝之臣为能尊君矣。不知道之人益进,不合理之言日闻,虽人主圣明,习熟见闻,亦恐不能无损耳。后世功业益卑,先王粹美之道不复见于世者,正由浅俗之论易信而得行尔。夫先王之道虽未能尽行,然稽古之心不可无也。犹学者于圣贤之事虽未能尽行,然希慕之心不可无也。此乃进学求益之道。今临之意,则以古先之事为不足法,今日之事足矣,不可更有进也。此乃塞进道之门,绝稽古之路。方主上春秋之富,进德之际,而其所献纳如是,使劝讲官稍思职业,不辨可乎?若陛下以臣言为非,则狂妄之诛,不敢避也;万一以臣言为是,则愿陛下明示好古求道之意,使朝廷在位皆知之,虽鄙陋之人,见陛下圣虑高明,不喜浅近,亦将勉思义理,不敢任其卑俗之见,惧其获鄙于圣鉴矣。诚如是,则将见道学日明,至言日进,弊风日革,为益孰大于此?臣职当辨明,义不敢默。(吕陶亦奏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