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着了急,自然更要虐待虐待这小师弟,以出出他们的气。有一天雨风雷鸣的晚上,小和尚于吞声饮泣之余,双目合上,已经矇眬睡着了,忽而一道红光,照射斗室,在他的面前,却出现了那位金身执杵的韦驮神,他微笑着,对小和尚说,“被虐待是有福的,你明天起来,告诉那些虐待你的众僧侣吧,叫他们下山去接收谷米去;明天几时几刻,是有一个人会送上几千几百担的米来的。”第二天天明,小和尚醒了,将这一个梦告诉了大家,大家只加添了些对他的揶揄,哪里能够相信?但到了时候,小和尚真的绝叫着下山去了,年纪大一点的众僧侣也当作玩耍似的嘲弄着他而跟下了山。但是呀!前面起的灰尘,不是运米来的车子么?到得山下,果然是那位城里的最大米商人送米来施舍了。一见小和尚合掌在候,他就下车来拜,嘴里还喃喃的说:“活菩萨、活菩萨,南无阿弥陀佛,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的财。”原来这一位大米商,因鉴于饥馑的袭来,特去海外贩了数万斛的米,由海船运回到福建来的,但昨天晚上,将要进口的时候,忽而狂风大雨,几几乎把海船要全部的掀翻,他在舱里跪下去热心祈祷,只希望老天爷救救他的老命,过了一会,霹霹雳一声,榄杆上出现了两盏红灯,红灯下更出现了那一位金身执杵的韦驮大天君。怒目而视,高声而叱,他对米商人说:“你这一个剥削穷民,私贩外米的奸商,今天本应该绝命的:但念你祈祷的诚心,姑且饶你,明朝某时某刻,你要把这几船米的全部,送到鼓山寺去,山下有一位小法师合掌在等的,是某某菩萨的化身,你把米全部交给他吧!”说完不见了韦驮。也不见了风云雷雨,青天一抹,西边还出现一规残夜明时的月亮。
众僧侣欢天喜地,各把米搬上了山,而小和尚走回殿来,正想向韦驮神顶礼的时候,却看见菩萨的额上,流满了辛苦的汗,袍甲上也洒满了雨滴与浪花,于是小和尚就跪下去说:“菩萨,你太辛苦了,你且坐下去歇息吧!”本来是立着的韦驮神。就突然地跷起了脚,坐下去休息了。
涌泉寺的第三特异之处,真的值得一说的,却是寺里宝藏着的一部经典。这一部经文,前两年日本曾有一位专门研究佛经的学者,来住寺影印,据说在寺里寄住工作了两整年,方才完工,现在正在东京整理。若这影印本整理完后,发表出来,佛学史上,将要因此而起一个惊天动地的波浪,因为这一部经,是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藏,就是在梵文国的印度,也早已绝迹了的缘故。此外还有一部血写的金刚经,和几叶菩提叶画成的藏佛,以及一瓶舍利子,这也算是这涌泉寺的寺宝,但比起那一部绝无仅有的佛典来,却谈不上了。我本是一个无缘的众生,对佛学全没有研究,所以到了寺里,只喜欢看那些由和尚尼姑合拜的万佛胜会,寺门内新在建筑的回龙阁,以及大雄宝殿外面广庭里的那两枝由海军制造厂奉献的铁铸灯台之类,经典终于不曾去拜观。可是庙貌的庄严伟大,山中空气的幽静神奇,真是别一境界,别一所天地;凡在深山大寺如广东的鼎湖山,浙江的天目山,天台山等处所感到的一种绝尘超世,缥缈凌云之感,在这里都感得到,名刹的成名,当然也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一九三六年三月在福州
(二)
《福建通志》的山经里,说鼓山延袤有数十里长,所以鼓山的山景,决不至只有几处;而游览的人,也决不是一个人在山上住几天就逛得了。不过涌泉寺全山的一个中心,若以涌泉寺为出发点而谈鼓山,则东面离寺只有里把路远的灵源洞、喝水岩,以及更上一层的朱子读书台,却像是女子脸上的脂粉花饰,当能说是一山的精华荟萃的地方。
到灵源洞的山路,是要从回龙阁的后面经过,延山腰一条石砌小道,曲折而向东去的。路的一面就是靠小顶峰的一面,是铁壁似的石崖,在这一排石崖里,当然还有些花草树木,丛生在那里,倒覆下来成了一条甬道。另一面是一落千丈的山下绝壑了;但因为在这绝壑里,也有千年老的树木生长在那里,这些树顶有时候高得和路一样平,有时还要高出路面一二丈长,所以人在这一条路上走路,倒还不觉得会发什么寒栗,彷佛即使掉了下去,也有树顶树枝,会把你接受了去,支住你的身体似的。不过一种清幽,清閟的感觉,却自然而然在这些大树,绝壁、深壑里蒸发出来,在威胁着你,使你不敢高声说一句话。
山径尽处,是一扇小小的门;穿门东望出去,只是一片渺渺茫茫的天与海,几默树梢,或一角山岩,随你看的人所立的角度方位的变移,或有会显现一下,随即隐去,到了这狭狭的门外,山路就没有了,没有路怎么办呢?你且莫急,小门外的百丈谷中,就是灵源洞底了;平路虽则没有,绝高绝狭的下坡石级,自然是有的。下了这一条深深的石级,回头来一看高处,又是何等耐人寻味的一幅风景!石级的狭路,看过去象是一条蛇的肚皮,回环曲屈,夹盘在绿的树,赭黑色的岩石的中间,在这层层阴暗的石树高头,把眼睛再抬高几分,就是光明浩荡的一线长天了。你说是这景致,还不够人寻味么?
下了石级,我们已经到了灵源洞底了,虽说是洞,但实际却不过是一间天然的石屋。平坦的底,周围有五六丈方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