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先辈尤文简公(袤)之封翁,实葬得其穴。文简以清德硕学为南宋名臣,当时既钦其丰采矣。相传封翁葬时,文简庐于墓侧。一夕,隐隐望见神灯无数,有金甲神拥一贵人,从空中过,贵神忽问曰;“近有何入葬此?”金甲神对曰:“无锡人尤时亨也。”贵神诧曰:“此大地将发福三百年,谁敢葬此?速告雷部,明日发之。”文简大戚,涕泣望空遥拜,且祝日,“父既葬此,诚不忍见雷击之惨,愿身受其罚,以保父墓。”金甲神为请曰:“尤氏累世积德,且其子真孝子也。彼既愿膺其罚,盍许之?’贵神曰:“尤氏之德,尚不足当此地,念其子之纯孝,姑许葬之。然彼既关受罚之愿,埃三百年后再议可也。”俄而寂然’神灯亦冉冉而没。文简既卒, 卜葬于无锡孔山湾。尤氏子孙自元迄明入国朝,掇科第入宦途者,蝉联不绝。迨道光年间,尤氏忽控张氏盗买文简公墓余地,有司履勘,连年不能决。盖张氏既葬此数世,年代稍远,并不知尤氏子孙何人所卖。然府县以先贤坟墓,例不能不保护。张氏声势本微,而尤氏以旧绅合全族之力攻之。适有他郡尤姓人为常州府署刑幕,遽与互联宗谱,遂押迁张氏渚墓。数日前,即闻每夜鬼哭声, 日稍昃,鬼声瞅瞅,数月不辍。张氏子孙以黄袱负骨,号泣而去者三十九家。有一家迁至四十九冢,中间一墓稍高者,墓门既启,忽见朱漆巨棺随风而化,随有一白须方面古朝服朝冠者,蹶然坐起,亦随风而化。读其志铭,则宋尚书尤公墓也。是时,距文简没时近七百年矣。或者神鉴文筒之德,又展缓四百年,虽前言必践,而年代既遥,尸早腐化,所以遇风即散也。尤氏子孙因既涉讼,不量重轻,必欲求胜,实则并文简公之主穴,且不能知。后虽懊丧无地,将奈之何?自是之后,尤氏日以式微。盖吴塘墓之旺气,既发泄将尽,而孔山墓又忽被迁,宜其衰也。
尤氏之兴讼者既死,示梦其子曰:“吾将绝嗣矣!吾以一念好胜,至铲平张氏百余冢,罪孽匪轻,已矣,吾其馁矣,汝亦不久于人世矣。”已而果然。近又闻,吴塘门有土豪乘尤氏之衰也,谋占封翁之墓。墓旁有废庵数间,其迹甚古,视其旧记乃某氏所施,土豪姓也。因执此为凭,讼之于官,官骤无以折之。
一日,废庵忽火起,顷刻成灰烬。居民皆见对面屋脊坐一白须老翁,满身孝服,注视火光,群意以为救火者,不之异也。
须臾,火熄,因忽不见。或遂悟曰:“此文简公神也。公以土豪借废庵以谋墓地,故火之以绝祸根。”自此,土豪无辞叮执,竟不敢觊觎。夫文简之纯孝,其灵能保父墓于七百年之后,而不自保其墓。非不能保也,盖因发誓在前,不如此,不酬其愿也。
桂林刘仙岩
出广西省垣文昌门三里,有刘仙岩,幽石玲珑,螭连蜃结,枕清漪,茁芳芷,至此耳目一开。相传:仙,元时人也,名仲远,以屠豕为业。家于岩下,上有小庵,仙每旦闻钟声则起,磨刀霍霍,屠豕趁墟,有年矣。忽一夕,僧梦缁衣老妇跪而泣曰:“我母子八口之命,悬于上人手。”僧骇问故,曰:“勿击晓钟,即生全之德也。”僧起,忆梦中语,因暂缓撞钟,以观其异。日向晨,闻岩下疾呼而至者,刘仙也,问:“晨钟何为失鸣?汝贪高卧,致余废趁墟之业。”僧以梦告,仙斥其妄。归家,则母彘生七子矣。仙恍然有悟,掷屠刀于溪,向僧谢罪,即隐于庵旁岩穴中,炼神服气。久之,为人决休咎,多奇中。京师长春馆道士邱处机,闻其名,致札邀往。岁余而还,后不知所终。村人疑其羽化,改庵为道院,肖像祀之。岩中高旷如大厦,其右有小岩,即刘仙当日坐卧处也。山故多虎,而岩无门垣,仅蔽风雨,虎狼之患终不及云。乾隆中,山阴人俞蛟游此,记其事颇详。
杀 字 碑
四川成都府署中有杀字碑,连书七个杀字,别无他字,相传张献忠手笔。每知府到任,必祭碑一次,否则必受奇祸。
平时,终日关闭,不敢开视,否则必有刀兵之灾。余谓献忠固天地间之诊气所钟,当时全蜀被其茶毒,今其遗碑尚能为祟,是不可解。或者人心畏之过甚,至数百年而不衰,足以感召斯异欤。是当毅然决然投之水火,虽能为祸,亦不过一次,而其祟则从此销灭矣。
学使旧宅
余幼居无锡西溪上外家顾氏宅中,其右邻秦氏,亦巨宅也。父老尝告余曰:“此前福建学政俞鸿图旧宅也。雍正午间,俞君督学闽中,关防颇严,操守亦慎。每扃试之日,戒其仆从分值内外,毋得擅自出入,将以绝传递之弊。乃其妾与仆勾通,作奸犯科。每传递之文,即贴在俞君背后补褂之上,仆役轻往揭取,授之试士,而俞君不觉也。久之,考取益滥,远近大哗,为言路所弹劾。上遣侍讲学士邹升恒往代其任,并令将俞君腰斩。邹君即为监斩官。而邹君与俞君本儿女姻亲,以慑于天威,不敢漏泄。俞君仓猝受刑,及赴市,方知之。刽子手于腰斩之犯,向索规费,得费则可令其速死,不得则故令其迟死。
俞君既斩为两段,在地乱滚,且以手自染其血,连书七惨宇。
其宛转求死之状,令人目不忍睹。邹君据实奏陈,上亦为之恻然,遂命封刀。从此,除腰斩之刑者,盖白俞君止也。俞君既死,其宅鬻于他人,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