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戊子 至正八年。中书省修《六条政类》成。
淮南北大水。
己丑 至正九年。脱脱复入为相。初,脱脱侍亲居甘州,太子爱育失黎达腊与脱脱子加刺张同庚,以故,加刺张独留京师,与帝子同嬉戏。一日,帝与祁后同席坐偏殿,太子爱育失黎达腊与加刺张[51]同嬉殿外,爱育失黎达腊使加刺张负己作老鸦声[52],旋绕殿墀三帀,已而复使加刺作老鸦,而己负之亦三帀。加刺跪曰:「加刺,奴婢也;太子,使长也。奴婢不敢使使长负。」太子怒挞之,啼哭之声闻于帝。帝曰:「谁哭耶?」左右曰:「脱脱子加刺张也。」问何为而哭之如是,左右具以对。上喜曰:「贤哉此子也!」祁后因起曰:「脱脱好人,不宜久在外。」上遂颔之。会佛郎国进天马,黑色五明[53],其项高而下钩,置之羣马中,若骆驼之在羊队也。上因叹羡曰:「人中有脱脱,马中有佛郎国马,皆世间杰出者也。」时有奸臣哈麻者在侧,闻此言,以为脱脱且将入复为相也。因乘间游说,荐之于帝。帝曰:「彼尝罪汝,杖汝一百七,汝何为荐之?」对曰:「彼虽罪臣,当也;臣若仇之,不当也,何怨之有?其实此人好。」祁后于殿屏后窃闻之,阴使人走甘州召之。一夕,脱脱至京师,乘昏入城,然亦未尝见帝也[54]。祁后伺帝有喜色,因訹加刺张于帝前曰:「汝亦思汝父脱脱耶?」加刺张跪曰:「思之也。」帝曰:「脱脱今何在,而汝欲使之见也?」后起谢曰:「脱脱离阙久,思见至尊,今闻其入城在某处矣。」上即使人促之见。至则上在椶毛殿,召入,正色问曰:「我使汝侍亲甘州,谁召汝来耶?」祁后为之失色。脱脱徐曰:「郎主使奴婢侍亲,今日幸亲终服阕[55],故来尔。」上遽起抱脱脱,相与泣慰之。翌日,遂有再相之命。
命中书莅祭三皇,翰林应奉危素为之乐章。
庚寅 至正十年。户部尚书薛世南、武子春,知脱脱有意兴作,盖前为相无闻[56],其礼、乐、文章、制度之事漠如也,欲大有为,以震耀于天下,超轶祖宗旧法,垂名竹帛于无穷也。薛世南、武子春建言,谓至元钞法,经久当变制,宜为「中统交钞」。交叉卧置贯文,与铜钱子母相权并用。脱脱奏用其言,立宝泉提举司,铸「至正通宝」钱。先两日,脱脱丞相率省属下学勉励,至阶,祭酒吕思诚下阶迎,丞相东向坐,祭酒西向坐,省官列坐丞相下,教官列坐祭酒下。至是,召祭酒至中书省,告以将更钞法事。祭酒忽然而言曰:「丞相毋听薛、武两少年之言,改法钞,非祖宗旧制也。丞相若听之,必乱天下。」后数日,尽追夺思诚祭酒所授宣勅。时亦议裁减冗官,并省衙门数事。或曰:「吕祭酒当议之时,不措一词,及议定[57],惟有发怒骂詈而已。」
春三月,河北大雪,深三尺。
南阳总管庄文昭来言,本郡鸦路有上马贼[58],百十为羣,突入富家,计其家赀,邀求银为撤花;或劫州县官库,取轻资约束装载毕,乃拘妓女,置酒高会三日,乃上马去。州郡初无武备,无如之何。于是始命立天下兵马分司凡五处,然不究其本,而徒事其末,终亦不能禁也。
辛卯 至正十一年。归德知府观音奴言,今河决白茅,日徙而北,失其故道,当疏塞以为地利。脱脱喜其言,命工部尚书成遵往相视焉。还言工不可兴,浩大难成,且现今南阳、安丰盗贼成羣,万一与挑河人夫相挺而杂起,此大乱之机,非细事也,决不可从。脱脱不悦,左迁成遵为长芦盐运使。更问京畿漕运使贾鲁曰:「汝前为张秋都水时,知河之利害,可疏凿否?」贾鲁,泽潞人,素有进取志,遂应声曰:「可。」因悉言其状。乃奏鲁为工部尚书兼河防使。四月二十二日,发河南、淮南北军民二十万,其费以亿万计,府库为空。有龚伯遂者,小有才,汲汲以富贵为心。进言脱脱曰:「丞相大兴利除害可也,然必大有诛赏,始可以摄伏众情。」于是起大狱,以谋害大臣,置前相高昌王益都忽并韩家奴于死地。未几,刑赏失措,又兴挑河工役,所在肆虐。又并省衙门,沙汰吏胥,无所容迹。五月,颍州颍上红军起,号为「香军」,盖以烧香礼弥勒佛得此名也。其始出赵州滦城县韩学究家,已而河、淮、襄、陜之民翕然从之。故荆、汉、许、汝、山东[59]、丰、沛以及两淮红军,皆起应之。颍上者[60],惟杜遵道为首,陷成皋,据仓粟,从者数十万。陷汝宁、光息、信阳。蕲、黄者[61],宗彭莹玉和尚,又推徐真逸为首,陷德阳[62]、沔阳、安陆、武昌、江陵、江西诸郡。起襄[63]、汉者,推布王三、孟海马为首。布王三号「北琐红军」,奄有唐、邓、南阳、嵩、汝、河南府。孟海马号「南琐红军」,奄有均、房、襄阳、荆门、归、峡。起丰、沛者,推芝麻李为首。芝麻李者,邳州人也。值岁饥,其家惟有芝麻一仓,尽以赈人,故得此名。贾鲁挑黄河,所在废民业,民心不安。芝麻李与邻人赵君用谋起事,曰:「朝廷妄兴土木之功,百姓贫苦无告,吾闻颍上香军起,官军无如之何,当此之时,有真男子,取富贵之秋也。」君用者,赵社长也,曰:「我所知惟某某可用。燕城南彭二,其人勇悍有胆略,不得其人,不可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