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将军安得谓非我大清之罪人』!
余闻之,急直唾其面曰:『狂妄奴,识见颠倒如此,尚足与论天下事哉!夫回匪,叛民也,犹昔年蔓延一十有三省之赭寇也。子今既信叛民语,子苟生于赭寇作乱之日,亦将信赭寇语乎!且刘大将军初未尝欲自主台南也,近见「万国公报」载刘大将军所出选绅设院告示自称「本帮办」,又云「据绅士许南英面称公议不服日,立为自主国」。是台湾之自主,非叛大清,实缘不服日而起。矧事出众民之公议,恶可责之刘大将军!然则刘大将军,固古今来忠义薄云天之伟人。汝既欲阿附忝颜媚敌之庸流,汝自然见忠义薄云天者而反生诽谤矣。从今后,请闭汝口,毋溷乃公』!
客惭而退,余乃录其语而存之。
简大狮惨死愤言
简大狮惨死愤言
全台无寸土为中国所有,上天公道、列祖列宗英灵,独留一台湾义民简大狮为中国争气、为全台争气,此中国最有志气之人;恨厦门厅之交与日人而致其惨死,以辱其志气也!简大狮之供于厦口厅曰:『我简大狮,系台湾清国之民。皇上不得已以台地割畀日人,日人无礼,屡次至某家寻衅,且被奸淫妻女;我妻死之、我妹死之、我嫂与母死之,一家十余口仅存子侄数人,又被杀死。因念此仇不共戴天,曾聚众万余以与日人为难。然仇者皆系日人,并未毒及清人;故日人虽目我为土匪,而清人则应目我为义民。况自台湾归日,大小官员内渡一空,无一人敢出首创义;惟我一介小民,犹能聚众万余,血战百次,自谓无负于清。去年大势既败,逃窜至漳,犹是归化清朝,愿为子民。漳州道、府既为清朝官员,理应保护清朝百姓。然今事已至此,空言无补!惟望开恩,将予杖毙,生为大清之民、死作大清之鬼,犹感大德!千万勿交日人,死亦不能瞑目』云云。呜呼!简大狮者,夷、齐之仁而箕子之义,吾闻其言,吾泪并下矣!
夫简大狮能自认为台湾大清之民,曰「生为大清之民、死作大清之鬼」,曰「日人虽目我为土匪,清人则应目我为义民」;具此感慨激烈,因之出首创义,可谓公忠。曰「我妻死、我妹死、我嫂我母死,我子侄又死」;具此悲伤哀痛,因之报仇寻复,可谓义愤。凡有血气,莫不尊亲。简大狮外感夫皇上不得已割畀之苦衷、内激以一家惨死之酷烈,不与寻仇,尚复得为人哉?而厦口厅夺其志气,获而送之日人,以致其惨死;惨死不足惜,夺其志气可惜也!夫华官,最无志气者也,彼只保其功名富贵;皇上不得已,复不暇深思。日人杀简大狮之妻、之妹、之嫂、之母、之子侄,简大狮能报复;假使杀无志气华官之妻、之妹、之嫂、之母、之子侄,亦惟听之而已。嗟乎!无耻之尤,吾不屑责。独忧夫吾侪倘遇有简大狮之辱,不为简大狮则可耻、为简大狮则华官缚而献之于敌人,岂非大可痛心事乎?
今日者,强邻日逼矣,而割地之事,书不胜书。旅顺、大连湾、台湾、威海、胶州、广州湾皆以割地而土民不服者,而华官则视土民如遗也;檀香山华人被辱、被死之惨,而华官则视华民如无睹也。中国元气已衰,君爱民、民爱君,中间以不爱君、不爱民之官为保其一身之功名富贵而忍丧其良心也,民将何所依赖乎!夫一国存亡,系于民心;民心向背,即以为存亡之据。中国无不爱君之民而实无爱民之官,割一地、划一界、遇一交涉,处处华民受辱,事事华民吃亏。呜呼!吾不知其究竟将何若也!无志气则生,有志气则死;君父之仇不报则生,君父之仇必报则死;学华官之无耻则生,不学华官之无耻则死:不可痛哉!
杂文
闻尘偶记
闻尘偶记文廷式
闻事不记,释家之智;闻事辄录,史家之学。余前者略述近闻,聊同「默记」。俄而天衢有棘,海水群飞。身列史官,职居解幄;既与其事,当尽其言。是非在人,毋庸私着。和我经岁,嬉游任时;砚水不干,嘉谈易忘。随而笔之,命曰「闻尘偶记」。后有览者,知其意焉。丙申正月,罗霄山人书于京邸。
甲、乙之间,事变至繁。和议成后,一年以来,渐皆复旧。所稍异者,南城赁屋之价,不致太昂;各衙门团拜之戏,或有不举而已。其谋差事、盼京察者,则纷纷扰扰无异时也。
近尚东洋烟火,正月间,内苑所用,价值四十余万金。其至大之盒,有径数丈者;火树银花,不得专美于前代矣。又恭邸所晋姻火,值二万金;李鸿章所晋东洋烟火,值六万金。
和议既成,举国争言洋务;请开铁路者有之、请练洋操者有之,请设陆军学堂、水师学堂者亦有之。其兴利之治,则或言银行、或言邮政,或请设商局、或请设商务大臣。诸人非必无见,诸说亦多可行;然天时人事,则犹有所待也(邮政行,而民间无不受其害。中国未有行政之人,则一切善法皆成秕政矣)。
中国人心至是纷纷,欲旧邦新令矣。乃英使欧格讷濒行,告恭邸曰:『中国若再不改行新政,吾数年复来,不见此国矣』!德前使巴兰德来告枢廷诸大臣曰:『中国败衄,不可危;既和之后、翫时愒日,乃可危:是促各国分裂中国也』。当时闻之者,亦颇有警心;旬日以后、泄沓如故。呜呼!天祸中国,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