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琏建亭书曰:“作三诏亭,意甚厚。但异日时异势殊,高台倾,曲沼平,吾居具不能有,此不过五里铺上一接官亭耳,乌赌所谓三诏哉!”
盖骑虎之势自难中下,所以霍光、宇文护,终于不免。昙阳子称江陵为一世豪杰,太仓相公骇而信之,故入都不复修却,反加调护,亦用化女之言也。
【宰相对联】江陵盛时,有送对联谄之者,云上相太师,一德辅三朝,功光日月;状元榜眼,二难登两第,学冠天人,江陵公欣然悬于家之厅事。先是华亭公罢相归,其堂联云;庭训尚存,老去敢忘佩服;国恩未报,归来犹抱惭惶。虽自占地步,然词旨谦抑,胜张之夸诩多矣。往年殷历城罢相在里,张江陵以宋诗为对联寄之曰:山中宰相无官府,天上神仙有子孙。
盖谀与嘲各半。顷者沈四明谢事居家,则直用李适之语云: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又今相国福清公邸中所粘桃符,则云:但将乐裹供衰病,未有涓埃答圣朝。尤为浑雅,他宰相翟诸城、严常熟、申吴门诸堂联,则陈眉公已记之矣。
江陵公初赐第于乡,上御笔亲勒堂对曰:志秉纯忠,正气垂之万世;功昭捧日、休光播于百年。可谓异典极褒。至癸未籍没,则并第宅不保矣。但对联为御制御书,不知当时在事者,何以处此?
尝于都下见一罢闲中贵,堂中书一对云:“无子无孙,尽是他人之物;有花有酒,聊为卒岁之欢。”又全用南宋宰相乔行简词中语,此辈亦知达生如此。
【为李南阳建坊】江陵公之夺情也为五贤所纠,且引故相李文达(贤)为比。一时京师传写罗彝正旧疏,为之纸贵。江陵恚甚,追詈:“罗伦小子,彼何所知?”寻以葬父归过南阳,檄彼中抚按,为文达建坊,表其宅里。亦犹秦桧之屡用有官者为状元,以明其子熺之非幸,同一心事也。然欧阳永叔与胡明仲,俱宋世大儒,欧阳《五代史》屡致意于养子家人,以申己濮议之正。胡作《读史管见》,但遇母子间事,必再三辨论。
则以当年不丧生母,为世所嗤也。古贤已如此,何况江陵公?
【内阁称大人】先大父以今上初元之冬,从四川少参,服阕谒补。时,江陵公新得国,以位业自矜重,对客不交一言。
先大父随众谒于朝房,张忽问曰:“那一位是沈大人?”先大父出应曰:某是也。江陵因再揖,更无他语而别。盖素昧平生,不知何从见知而有此问。先大父寻补山东,转陕西而归。江陵始终在事,别无他留意也。近问之藩臬诸公,则政府款洽深谈,呼公呼丈者多矣。更不闻有大人之称。
【貂帽腰舆】京师冬月,例用貂皮暖耳,每遇沍寒,上普赐内外臣工,次日俱戴以廷谢。惟近来主上息止此诏,业已数年。百寮出入省署,殊以为苦,而进阁辅臣为甚。盖侵晨向北步入,朔风嫠面,不啻霜刀,蹒跚颠踬,数里而遥,比至已半僵矣。盖赐貂之日,禁中例费数万缗,故今上靳之。然又有异
者,张江陵当国,以饵房中药过多,毒发于首,冬月遂不御貂帽。大臣自六卿至科道,每朝退见阁,必手摘暖耳藏之,江陵亦不以为讶,此已拜赐而违命不用者。又嘉靖中叶,西苑撰元诸老,奉旨得内府乘马,已为殊恩。独翟石门、夏桂洲二公,自制腰舆,舁以出入,上大不怿。其后翟至削籍,夏乃极刑,则此事亦掇祸之一端也,此未得赐而违命擅用者。宰相为百辟师表,而自行其意如此,功名安得终。
四明杜门时,归德公已老,偶独进阁,正值严寒,项系回<孛页>,冠顶数貂,而涕洟垂须,尽结冰节,俨以琉璃光明佛,真是可怜。若四苑路本无多,自无逸殿直庐,至上斋宫,不过步武间,即寒暑时乘马皆可,何必腰舆?
【谄附失利】戊寅江陵自京师归葬,及自荆州还朝,其以异礼事之者,无不立致尊显。惟真定知府钱普,以嗜味进,最为当意。又造步辇如斋阁,可以贮童奴,设屏榻者,江陵甚喜。
将酬美官,以资浅稍缓。钱丁艰归里,比公除,则江陵已殁。
次年癸未外讣,竟以不谨罢斥,毫不沾酬报也。又初夺情时,南北大小臣僚保留,其同年陈瓚者,北直献县人,时以左都御史领西台,谋率九列保之,会其病亟,遣人以姓名传送同事者,谓必登疏。且待此以瞑,更嘱我为献县之陈瓚,非南直之陈瓚,盖一时有一人同名,同为常伯,虑其或误耳。未几,瓚病去位,旋卒,得谥简肃。近年,郭江夏议夺谥者五人,瓚居一焉,虽议不行,而事已流传,污史册矣。亦何利之有?
钱有文学,居官亦无秽状。既献县之陈,所至以廉洁称。
一时失计,生平尽丧,真足可惜!
【江陵始终宦官】江陵之得国也,以大榼冯保力,海内能讼言之,至其前后异礼,皆假手左貂。即就夺情一事而言,其始闻丧也,上遣司礼李佑慰问于邸第,两宫圣母则遣太监张仲举等赐赙,近侍孙良、尚铭、刘彦保、李忠等赐酒馔;其子代归治丧,则司礼魏朝偕入楚营赐域;其身给假归葬,上遣司礼张宏郊饯,司礼王臻赍帝赍忠良银记赐之,圣母则太监李用赐路费牌子,李旺赐八宝充赏人之用;其还朝也,上遣司礼何进迎劳郊外;其太夫人就养也,则上所先遣魏朝伴之入京,上又命司礼李佑郊迎,圣母则遣谨柯、陈相,赐衣饰珍异,又命太监李琦等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