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端毅所刻疏稿,凡成化间留中之疏,俱书不报,邱又谓王“故彰先帝拒谏之失。”御医刘文泰得邱语,因挟仇特疏,而王遂去位,所以报《五伦》之怨也。《五伦记》至今行人间,真所谓不幸而传矣。又闻邱少年作《钟情丽集》,以寄身之桑濮奇遇,为时所薄,故又作《五伦》以掩之,未知果否?但《丽集》亦学穷腐谭,无一俊语,即不掩亦可。又闻至亦可数句,据写本补。
【弦索入曲】嘉隆间,度曲知音者,有松江何元朗,畜家
僮习唱,一时优人俱避舍。然所唱俱北词,尚得金元蒜酪遗风。
予幼时,犹见老乐工二三人,其歌童也俱善弦索,今绝响矣。
何又教女鬟数人,俱善北曲,为南教坊顿仁所赏。顿曾随武宗入京,尽传北方遗音,独步东南,暮年流落,无复知其技者,正如李龟年江南晚景。其论曲,谓:“南曲箫管,谓之唱调,不入弦索,不可入谱。”近日沈吏部所订《南九宫谱》盛行,而《北九宫谱》反无人问,亦无人知矣。顿老又云:“弦索九宫或用滚弦,或用花和、大和钐弦,皆有定则。若南九宫无定则可依,且笛管稍长短其声,便可就板。弦索若多一弹,少一弹,即个板矣。此说真不易之论。今吴下皆三弦合南曲,而又以箫管叶之,此唐人所云“锦袄上着蓑衣”,顾阿瑛小像诗所云“儒衣僧帽道人鞋”也。
箫管可入北调,而弦索不入南词,盖南曲不仗弦为节奏也。
况北词亦有不用弦索者,如郑德辉、王实甫,间亦有焉。今人一例通用,遂入笑海。尝见友人以汉隶自夸,余诮之曰:“此不过于真字上加一二笔飞撇,遂枉其名曰隶,此名隶楷,非隶汉也。”今南方北曲,瓦缶乱鸣,此名北南,非北曲也。只如时所争尚者“望薄东”一套,其引子“望”字北音作“旺”,“叶”字北音作“夜”,“急”字北音作“纪”,“叠”字北音作“爹”,今之学者颇能谈之,但一启口便成南腔,正如鹦鹉效人言,非不近似,而禽吭终不能脱尽,奈何强名曰北。
老乐工云:“凡学唱从弦索入者,遇清唱则字窒而喉劣。”
此亦至言。今学南曲者亦然。初按板时,即以箫管为辅,则其正音反为所遏,久而习成,遂如蛩蚷相倚,不可暂撇,若单喉独唱,非音律长短而不谐,则腔调矜持而走板。盖由初入门时,
不能尽其才也。曾见一二大家歌姬辈,甫启朱唇,即有箫管夹其左右,好腔妙啭,反被拖带,不能展施。此乃以邯郸细步,行荆榛泥泞中,欲如古所云“高不揭、低不咽”,难矣。若吾辈知音者,稍待学唱将成,即取其中一二人教以箫管,既谙疾徐之节,且助转换之劳,宛转高低,无不如意矣。今有以吹唱两师并教者尤舛。
【填词名手】本朝填词高手,如陈大声、沈青门之属,俱南北散套,不作传奇。惟周宪王所作杂剧最伙,其刻本名《诚斋乐府》,至今行世,虽警拔稍逊古人,而调入弦索,稳叶流丽,犹有金元风范。南曲则《四节》、《连环》、《绣襦》之属,出于成弘间,稍为时所称。其后则嘉靖间,陆天池名采者,吴中陆贞山黄门之弟也,所撰有《王仙客明珠记》,《韩寿偷香记》,《陈同甫椒觞记”,《程德远分鞋记》诸剧,今惟《明珠》盛行。又郑山人若庸《玉玦记》,使事稳帖,用韵亦谐,内“游西湖”一套,尤为时所脍炙,所乏者生动之色耳。近年则梁伯龙、张伯起俱吴人,所作盛行于世,若以中原音韵律之,俱门外汉也。近沈宁庵吏部后起,独恪守词家三尺,如庚清真文桓欢寒山先天诸韵,最易互用者,斤斤力持,不少假借,可称度曲申韩,然词之堪选入者殊鲜。梅禹金《玉合记》,最为时所尚,然实白尽俱骈语,饾饤太繁,其曲半使故事及成语,正如设色骷髅,粉捏化生,欲博人宠爱难矣。汤义仍《牡丹亭梦》一出,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奈不谙曲谱,用韵多任意处?乃才情自足不朽也。年来俚儒之稍通音律者,伶人之稍习文墨者,动辄编成一传,自谓得沈吏部九宫正音之秘,然悠谬粗浅,登场闻之,秽及广座,亦传奇之一厄也。
沈宁庵自号同隐生,按北宋万俟雅言,在徽宗朝直大晟府,亦自称词隐,岂偶合耶?抑慕而效之也?
【太和记】向年曾见刻本《太和记》,按二十四气,每季填词六折,用六古人故事,每事必具始终,每人必有本末。出既曼衍,词复冗长,若当场演之,一折可了一更漏。虽似出博洽人手,然非本色当行,又南曲居十之八,不可入弦索。后闻之一先辈,云晃杨升庵太史笔,未知然否?然翊国公郭勋,亦刻有《太和传》,郭以科道聚劾,下镇抚司究问,寻奉世宗圣旨“勋曾赞大礼并刻《太和传》等劳,合释刑具即问奏处分。”
夫刻书至与赞礼并称,似非传奇可知。予未见郭书,不敢臆断。
然北词九宫谱本,名《太和正音》,又似与音律相关,俱未可晓也。杨升庵生平填词甚工,远出《太和》之上,今所传俱小令,而大套则失之矣。曾见杨亲笔改定祝枝山咏月“玉盘金饼”
一套,窜易甚多,如《西厢》待月“断送莺莺”,改为“成就莺莺”,余不尽记矣。
【填词有他意】填词出才人余技,本游戏笔墨间耳。然亦有寓意讥讪者,如王渼陂之《杜甫游春》,则指李西涯及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