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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万历野获编-明-沈德符-第209页

函》已大行矣。郑工填词,所著《绣襦》、《玉玦》诸记,及小令大套,俱行於世。俞诗自雄浑,近日词人以幽秀胜之,遂稍稍见诎,名雀以之顿灭。
【焚通纪】《皇明资治通纪》,嘉靖间广东东莞县人陈建所纂,载国初以至正德事迹,皆采掇野史,及四方传闻,往往失实。至隆庆间给事中李贵和上言:我朝列圣实录,皆经儒臣纂修,藏在秘府,建以草莽僭拟,已犯自用自专之罪,况时更二百年,地隔万余里,乃以一人闻见,荧惑众听,臧否时贤,若不禁绝,为国是害非浅,乞下礼部追焚原板,仍谕史馆勿得采用。上从之。按此书俚浅舛讹,不一而足,但板行已久,向来俗儒浅学,多剽其略,以夸博洽,至是始命焚毁,而海内之传诵如故也。近日复有重刻行世者,其精工数倍于前,乃知芜陋之谈,易入人如此,迩年吾乡又有《永昭二陵信史》者,其书以嘉靖初元为始,似续陈建所著,然专借以报夙仇,且屡改易以行垄断,抑《通纪》之不若矣。宜亟付泰焰,免致讹惑后
学可也。
杨升庵云:《皇明通纪》为梁文康弟梁亿所撰。其言必有据,岂亿创之而嫁名于陈建耶?况梁亦广州之南海人。
近代野史外,总述本朝事迹者,如郑晓之《吾学编》,高岱之《鸿猷录》,薛应旗之《宪章录》,最为表著,然而得失各半。又历代实录,仅纪邸报所列,至大臣小传,仅书平生官爵,即有褒贬,往往失实。以故有志述史者,未免望洋而返。
近年用陈南充言,开馆修葺,未几中辍,可为浩叹。
○词曲
【蔡中郎】蔡中郎赘入牛府一事,人知贤者受冤,但其被诬之故,始终未明。或以为牛思黯之女,或以为邓生事附会,如王弇州、胡元瑞辈,皆有说甚辨,而未必实。然又闻有传为元人实有是事,盖不花丞相副状元入赘,作此以讥之,因胡语以牛为不花也。此说似近理,但予观陆务观诗云:“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则伯喈受谤,在宋时已不能伸雪,不始于高则诚造口业也。
弇州诸公辩证徒词费耳。
陆诗有云刘后村作者,误。
【西厢】无队周德清评《西厢》云:六字中三用韵,如“玉宇无尘”内“忽听一声猛惊”,及“玉骢娇马”内“自古相
女配夫”,此皆三韵为难。予谓“古”、“女”仄声,“夫”
字平声,未为难也。不如“云敛晴空”内,“本宫始终不同”,俱平声乃佳耳。然此类凡元人皆能之,不独“西厢”为然。如春景时曲云“柳绵满天舞旋”,冬景云“臂中紧封守宫”,又云“醉烘玉容微红”,重会时曲云“女郎两相对当”,私情时曲云“玉娘粉妆生香”,《梅香》杂剧曲云“不妨莫慌我当”
,《两世姻缘》云“怎么性大偏杀”,《歌舞丽春堂》云“四方八荒万邦”,俱六字三韵,稳贴圆美,他尚未易枚举。盖胜国词家高处自有在,此特其剩技耳。本朝周宪王《特丹仙》杂剧云“意专向前谢天”等句,亦元人之亚。
【南北散套】元人如乔梦符、郑德辉辈,俱以四折杂剧擅名,其余技则工小令为多。若散套虽诸人皆有之,惟马东篱“百岁光阴”,张小山“长天落彩霞”,为一时绝唱,元词多佳,皆不及也。元人俱娴北调。而不及南音,今南曲如“四时欢”、“窥青眼”、“人别后”,诸套最古,或以为元人笔亦未必然。
即沈青门、陈大声辈南词宗匠,皆本朝成弘间人,又同时如康对山、王渼陂二太史,俱以北擅场,并不染指于南。渼陂初学填词,先延名师,闭门学唱三年,而后出手,其专精不泛及如此。章邱李中麓太常亦以填词名,与康王俱石友,不娴度曲,即如所作《宝剑记》,生硬不谐,且不知南曲之有入声,自以“中原音韵”叶之,以致吴侬见诮。同时惟临朐冯海桴差为当行,亦以不作南词耳。南词自陈沈诸公外,如楼阁重重,因他消瘦,风儿疏刺刺等套,尚是成弘遗音。此外吴中词人如唐伯虎、祝枝山,后为梁伯龙、张伯起辈,纵有才情,俱非本色矣。
今传诵南曲如“东风转岁华”,云是元人高则诚,不知乃
陈大声与徐髯仙联句也。又“东野翠烟销”乃元人《子母冤家》戏文中曲,今亦属之高笔,讹以传讹至此。且今人但知陈大声南调之工耳,其《北一枝花》“天空碧水澄”全套,与马致远“百岁光阴”,皆咏秋景,真堪伯仲。又《题情新水令》“碧桃花外一声钟”全套,亦绵丽不减元人,本朝词手似无胜之者。陈名铎,号秋碧,大声其字也,金陵人,官指挥使。今皆不知其为何代何方人矣。
近代南词散套盛行者,如张伯起“灯儿下”,乃依“幽窗下”旧腔,赠一娈童,即席取办,宜其用韵之杂。如梁少白“貂裘染”,乃一扬州盐客,眷旧院妓杨小环,求其题咏,曲成以百金为寿。今无论其杂用庚清真文侵寻诸韵,即语意亦俚鄙可笑,真不值一文。
【邱文庄填词】邱文庄淹博,本朝鲜俪,而行文拖沓,不为后学所式,至填词尤非当行。今《五伦全备》是其手笔,亦俚浅甚矣。初与王端毅同朝,王谓“理学大儒,不宜留心词曲”
,邱大恨之,因南太宰王亻与为端毅作《王大司马生傅》,称许太过,遂云:“若有豪杰驳之,祸且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