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坊闲雕刻流传。平庸熟烂之文。转相授受。窥其意不过以此散漫无町畦。易于雷同剿袭而已。夫道降而艺。识者以为人才忧。况取夫艺之下而又下者与。且其立心如是。则不独学殖之荒落。而于人世羞耻之事尚能知之者。亦鲜矣。夫天下不患无才智聪明足以有为之士。而当其童之年。已沉没于庸师之手。迨稍稍知自振拔。而时过后学。悔已无及。其有少年科第。脱颖以去者。又不知其所学之误。直以制举业为无当于用也。而因薄夫艺而益以轻夫师。则道终不明。而天下之人才将益以衰。若夫为子弟择师。不复审其授受之故。而惟取其人之易与。而受直也廉。彼之用心。吾又恶足以知之。
取友论
韩菼
孔子言损友益友。以取友不可不慎也。玉以攻而良。兰以湛为美。友固学者之所取资。然损者多而益者少。往往然也。而取友之道。在韦布之士犹易。何也。彼之愿友而来者。第恐或不如己者耳。不如己者。在我固失。而彼未始不得也。我之取友。曷尝不取其不如彼者哉。如其非不如己也。则必其合志者也。必其愿共风雨晦明者也。必其可与同患难者也。彼便辟善柔便佞三者之徒。亦何求于我而至哉。夫此三者之奔趋而至者。大概为膏粱子弟耳。彼亦何慕而至。不过以损者之三乐进焉。而子弟败矣。夫膏粱且然。而况公卿大夫乎。六月之诗。美吉甫之功。而终之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善哉乎。诗人之辞约而义当也。有一孝友之张仲。而吉甫之受祉诚多矣。大将军有一长揖之汲黯。顾不重耶。且夫便辟善柔便佞。亦多非庸人。其始进也。每夤缘文字以自见。萧望之之门。乃近一郑朋。朋之奏记。笔亦可观。然迹其反复便辟善柔便佞。无一不极。足以死望之而有余矣。马融班固。千秋之作者也。自融在梁氏。而李固诛矣。固在窦氏。称功颂德。祇取殒身焉。二君子者。非辟耶柔耶佞耶。而又何责于朋哉。至于大臣。当畏罪引嫌之时。尤宜阖门谢客。深自咎谴。田蚡言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杰壮士。与议论。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臣乃不如魏其等所为。呜呼。蚡言可谓巧中矣。而魏其亦不善自防。此亦轻通宾客者之炯戒也。
问说
刘开
君子之学必好问。问与学相辅而行者也。非学无以致疑。非问无以广识。好学而不勤问。非真能好学者也。理明矣。而或不达于事。识其大矣。而或不知其细。舍问其奚决焉。贤于己者。问焉以破其疑。所谓就有道而正也。不如己者。问焉以求一得。所谓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也。等于己者。问焉以资切磋。所谓交相问难。审问而明辨之也。书不云乎。好问则裕。孟子论求放心。而并称曰学问之道。学即继以问也。子思言尊德性。而归于道问学。问且先于学也。古之人虚中乐善。不择事而问焉。不择人而问焉。取其有益于身而已。是故狂夫之言。圣人择之。刍荛之微。先民询之。舜以天子而询于匹夫。以大知而察及迩言。非苟为谦。诚取善之宏也。三代而下。有学而无问。朋友之交。至于劝善规过足矣。其以义理相咨访。孜孜焉唯进修是急。未之多见也。况流俗乎。是己而非人。俗之同病。学有未达。强以为知。理有未安。妄以臆度。如是则终身几无可问之事。贤于己者。忌而不愿问焉。不如己者。轻之而不屑问焉。等于己者。狎之而不甘问焉。如是则天下几无可问之人。人不足服矣。事无可疑矣。此唯师心自用耳。夫自用其小者也。自知其陋而谨护其失。宁使学终不进。不欲虚以下人。此为害于心术者大。而蹈之者常十之八九。不然。则所问非所学焉。询天下之异文鄙事以快言论。甚且心之所[已](己)明者问之人以试其能。事之至难解者问之人以穷其短。而非是者。虽有切于身心性命之事。可以收取善之益。求一屈己焉。而不可得也。嗟乎。学之所以不能几于古者。非此之由乎。且夫不好问者。由心不能虚。心之不虚。由好学之不诚也。非谓不潜心专力之故。其学非古人之学。而好非古人之好也。不能问。宜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圣人所不知。未必不为愚人之所知也。愚人之所能。未必非圣人之所不能也。理无专在。而学无止境也。周礼外朝以询万民。国之政事。尚问及庶人。是故贵可以问贱。贤可以问不肖。而老可以问幼。惟道之所成而已矣。孔文子不耻不问。夫子贤之。古人以问为美德。后之君子以问为耻。然则古人所深耻。而后世且行之不以为耻者多矣。悲夫。
广师
顾炎武
苕文汪子刻集。有与人论师道书。谓当世未尝无可师之人。其经学修明者。吾得二人焉。曰。顾子宁人。李子天生。其内行备者。吾得二人焉。曰。魏子环极。梁子曰缉。炎武自揣鄙劣。不足以当过情之誉。而同学之士。有苕文所未知者。不可以遗也。辄就所见评之。夫学究天人。确乎不拔。吾不如王寅旭。读书为己。探赜洞微。吾不如杨雪臣。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萧然物外。自得天机。吾不如傅青主。坚苦力学。无师而成。吾不如李中孚。险阻备尝。与时屈伸。吾不如路安卿。博闻强记。书之府。吾不如吴任臣。文章尔雅。宅心和厚。吾不如朱锡鬯。好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