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论天道矣。
贵齿论
刘开
古之时。天下无生而即贵者也。故虽天子之元子。亦比于士。当其入学。必与众齿焉。所以明有尊也。天下无生而终贱者也。故虽在庶人。年踰八十以上。天子必加礼焉。所以明有敬也。尊齿敬老之义。始于朝廷。及乎天下。罔不同之。自三代以来。未之有易也。今世情之贱老而贵少者何也。新进之人多。速成之念重。学不以序。而名可幸得也。此所以鄙老而无用。而轻视齿也。班固有言。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用力少而蓄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使之优游其心志。以渐通夫修己治人之道也。故当其未出之时。而所以开济民物之理。[己](已)讲之熟矣。及至四十。道明而德立。乃可以仕。至于五十。更事既多。乃可以服官政。夫仕不必尽待四十。服政不必尽待五十。然而以是为断者。岂非养恬静之风。杜浮竞之习哉。且古人三十而通五经。学既成矣。必迟之十年而始责以仕。欲以渐摩夫学问。谙练夫时事也。且欲以涵养其性情。增益其智识也。是以出而图君。措之裕如。泽加于生民。功垂于方策。后世学务早达。束发成童。即期以富贵。所尚者非通经也。应之文也。所求者非致用也。干禄之术也。终身出处之事。而旦夕图之。贤者不能宽以岁月。以深其稽古之功。愚者无所劳其心思。而皆有骤获之意。一旦得志。授之以政。无怪其不知所措矣。学之出于卤莽。治之所以败坏。岂不由此。是以世纷扰。浇薄成习。士竞急于利禄。年甫踰三十而不登第者。则咸有不遇之感。迟暮之悲。嗟乎。亦知古人是时。尚未敢言仕耶。夫昔之以衰老为惧者。恐其德不加修而行不能力也。后人以衰老为惧者。其未达则叹进取之无望。其既达则恐豪华之难久也。故世有宿儒耆彦。学行重于一时。而后生初学。辄轻侮之而不为加敬。而其人亦自伤朽钝。无复毅然之气。此何故也。古之人以其身为仁义道德之身。年弥高则识弥进。而令闻日隆。故天下皆以齿为贵。后之人以其身为声色货利之身。年愈衰则力愈耗。而不能有为。故天下遂以齿为贱也。夫齿者。先王所以尊之敬之而不敢忽者也。国家优老之典。未尝不隆也。而世情以早达为重。驯致其习。以至厌弃老成。三代如彼而贵。后世如此而贱。可以观人心之变矣。
是亦楼记
全祖望
袁正献公世居城南。其讲堂即所称城南书院者也。讲堂之旁有小楼。名以是亦。正献游息登眺之所也。深宁居士述正献之言曰。斯区区者。直不高大耳。是亦楼也。不特斯楼。推之山石花木衣服饮食货财隶役。莫不皆然。即更推之我生通籍以来之宦情。皆作斯楼观。曰直不高显耳。是亦仕也。凡身外之物。皆可以寡求而易足。惟此身与天地并其广大。并其高明。我固有之。朝夕摩厉。不容少怠。若自安于流俗。而曰是亦人耳。则吾所不敢也。正献命名之意如此。予尝谓圣贤之学。总不容苟且之说。故不特不可以苟生。亦不可以苟死。不特不可以茍取。亦不可以茍与。苟生苟取。斯其人本庸下之材。虽欲为之起懦而不能。斯流俗之所为也。苟死苟与。则固有求异于流俗之心。而不知此急功近名之见。君子耻之。乃独有不妨于苟者。则惟居处日用之间。孔子所以称卫荆之善居室也。从来文章家所次。园榭之胜。不过流连光景。张皇其位置之工。未有以儒林之法言入之者。故予于正献之楼。特详其语。以见斯楼之存。即先哲之学统所寄也。正献之殁。五百有余年矣。予重求遗址而出之。俾承学之过此者返而省心。如闻瞿瞿灌灌之在耳焉。于以去其求安求饱之念。而不求至于圣人不止。是则正献之所望也。
与友人书十首
顾炎武
大难初平。宜反[己](已)自治。以为善后之计。昔傅说之告高宗曰。惟干戈省厥躬。而夫子之系易也。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已)。左传载夫子之言曰。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鲁。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苟能省察此心。使克伐怨欲之情不萌于中。而顺事恕施。以至于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则可以入圣人之道矣。以向者横逆之来。为他山之石。是张子所谓玉女于成者也。至于臧否人物之论。甚足以招尤而损德。自顾其人。能如许子将。方可操汝南之月旦。然犹一郡而[己](已)。未敢及乎天下也。不务反[己](已)而好评人。此今之君子所以终身不可与适道。不为吾友愿之也。
每接高谈。无非方人之论。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执事之意。其在于斯乎。然而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是则圣门之所孳孳以求者。不徒在于知人也。论语二十篇。惟公冶长一篇。多论古今人物。而终之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者焉。不如某之好学也。是则论人物者。所以为内自讼之地。而非好学之深。则不能见[己](已)之过。虽欲改不善以迁于善。而其道无从也。记此二章于末。其用意当亦有在。愿与执事详之。
古之疑众者行伪而坚。今之疑众者行伪而脆。其于利害得失之际。且不能自持其是。而何以致人之信乎。故今好名之人皆不足患。直以凡人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