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御史,王恕在吏部,两人皆以正直任天下事。疏出,天下传诵。恕去,人望皆归文升。迨为吏部,年已八十。修髯长眉,遇事侃侃不少衰。
孝宗崩,文升承遗诏请汰传奉官七百六十三人,命留太仆卿李纶等十七人,余尽汰之。正德元年,御用监中官王瑞复请用新汰者七人,文升不奉诏。给事中安奎刺得瑞纳贿状,劾之。瑞恚,诬文升抗旨,更下廷议,皆是文升,帝终不听。文升因乞归,不许。
是时,朝政已移于中官,文升老,日怀去志。会两广缺总督,文升推兵部侍郎熊绣。绣怏怏不欲出,其乡人御史何天衢遂劾文升徇私欺罔。文升连疏求去,许之。赐玺书、乘传,月廪岁隶有加。家居,非事未尝入州城。语及时事,辄颦蹙不答。居三年,刘瑾乱政,坐文升前用雍泰为朋党,除其名。五年六月卒,年八十五。瑾诛,复官,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傅,谥端肃。
文升有文武才,长于应变,朝端大议往往待之决。功在边镇,外国皆闻其名。尤重气节,厉廉隅,直道而行。虽遭谗诟,屡起屡仆,迄不少贬。子璁,以乡贡士待选吏部,文升使请外,曰:“必大臣子而京秩,谁当外者?”卒后逾年,大盗赵鐩等剽河南,至钧州,以文升家在,舍之去。攻泌阳,毁焦芳家,束草若芳像裂之。嘉靖初,加赠文升左柱国、太师。
刘大夏,字时雍,华容人。父仁宅,由乡举知瑞昌县。流民千余家匿山中,逻者索赂不得,诬民反。众议加兵。仁宅单骑招之,民争出诉,遂罢兵,擢广西副使。
大夏年二十举乡试第一。登天顺八年进士,改庶吉士。成化初,馆试当留,自请试吏。乃除职方主事,再迁郎中。明习兵事,曹中宿弊尽革。所奏覆多当上意,尚书倚之若左右手。汪直好边功,以安南黎灏败于老挝,欲乘间取之。言于帝,索永乐间讨安南故牍。大夏匿弗予,密告尚书余子俊曰:“兵衅一开,西南立糜烂矣。”子俊悟,事得寝。朝鲜贡道故由鸦鹘关,至是请改由鸭绿江。尚书将许之,大夏曰:“鸭绿道径,祖宗朝岂不知,顾纡回数大镇,此殆有微意。不可许。”乃止。中官阿九者,其兄任京卫经历,以罪为大夏所笞。宪宗入其谮,捕系诏狱,令东厂侦之无所得。会怀恩力救,乃杖二十而释之。十九年,迁福建右参政,以政绩闻。闻父讣,一宿即行。
弘治二年服阕,迁广东右布政使。田州、泗城不靖,大夏往谕,遂顺命。后山贼起,承檄讨之。令获贼必生致,验实乃坐,得生者过半。改左,移浙江。
六年春,河决张秋,诏博选才臣往治。吏部尚书王恕等以大夏荐,擢右副都御史以行。乃自黄陵冈浚贾鲁河,复浚孙家渡、四府营上流,以分水势。而筑长堤,起胙城历东明、长垣抵徐州,亘三百六十里。水大治,更名张秋镇曰“安平镇”。孝宗嘉之,赐玺书褒美,语详《河渠志》。召为左副都御史,历户部左侍郎。
十年命兼左佥都御史,往理宣府兵饷。尚书周经谓曰:“塞上势家子以市籴为私利,公毋以刚贾祸。”大夏曰:“处天下事,以理不以势,俟至彼图之。”初,塞上籴买必粟千石、刍万束乃得告纳,以故,中官、武臣家得操利权。大夏令有刍粟者,自百束十石以上皆许,势家欲牟利无所得。不两月储积弃羡,边人蒙其利。明年秋,三疏移疾归,筑草堂东山下,读书其中。越二年,廷臣交荐,起右都御史,总制两广军务。敕使及门,携二僮行。广人故思大夏,鼓舞称庆。大夏为清吏治,捐供亿,禁内外镇守官私役军士,盗贼为之衰止。
十五年拜兵部尚书,屡辞乃拜命。既召见,帝曰:“朕数用卿,数引疾何也?”大夏顿首言:“臣老且病,窃见天下民穷财尽,脱有不虞,责在兵部,自度力不办,故辞耳。”帝默然。南京、凤阳大风拔木,河南、湖广大水,京师苦雨沈阴。大夏请凡事非祖宗旧而害军民者,悉条上厘革。十七年二月又言之。帝命事当兴革者,所司具实以闻,乃会廷臣条上十六事,皆权幸所不便者,相与力尼之。帝不能决,下再议。大夏等言:“事属外廷,悉蒙允行。稍涉权贵,复令察核。臣等至愚,莫知所以。”久之,乃得旨:“传奉官疏名以请;幼匠、厨役减月米三斗;增设中官,司礼监核奏;四卫勇士,御马监具数以闻。余悉如议。”织造、斋醮皆停罢,光禄省浮费巨万计,而勇士虚冒之弊亦大减。制下,举朝欢悦。先是,外戚、近幸多干恩泽,帝深知其害政,奋然欲振之。因时多灾异,复宣谕群臣,令各陈缺失。大夏乃复上数事。
其年六月再陈兵政十害,且乞归。帝不许,令弊端宜革者更祥具以闻。于是,大夏举南北军转漕番上之苦,及边军困敝、边将侵克之状极言之。帝乃召见大夏于便殿,问曰:“卿前言天下民穷财尽。祖宗以来征敛有常,何今日至此?”对曰:“正谓不尽有常耳。如广西岁取鐸木,广东取香药,费固以万计,他可知矣。”又问军,对曰:“穷与民等。”帝曰:“居有月粮,出有行粮,何故穷?”对曰:“其帅侵克过半,安得不穷。”帝太息曰:“朕临御久,乃不知天下军民困,何以为人主!”遂下诏严禁。当是时,帝方锐意太平,而刘健为首辅,马文升以师臣长六卿,一时正人充布列位。帝察知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