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不博,未可以轻议前辈也。予后读《旧唐书魏公传》云“见天下渐乱,尤属意纵横之说。”乃知魏公少学纵横无疑。
○圣俞诸公以郭功甫为李太白后身
章衡子平《答郭功甫书》,其略云:“郑公毅夫,吾叔表民,及梅圣俞,皆以功甫为李谪仙之后身。吾不知谪仙之如夫子之少时,其标格渊敏,已能如此老成否?”子平所以答功甫之贶,不得不尔。然圣俞诸公以功甫为李白后身,求诸诗文,信不诬矣。盖圣俞有《赠功甫》云:“采石月下闻谪仙,夜披锦袍坐钓船。”然东坡、山谷,不以为然。故《题功甫醉吟庵》云:“不用骑鲸学李白,东入沧海观桑田。”盖有所激耳。而王直方《诗话》亦载东坡谓郭祥正只知有韵底是诗。而张芸叟《诗评》亦云:“如大排筵席,二十四味,终日揖逊。求其适口者,少矣。”
○张文潜寄意
张文潜言:“昔以党人之故,坐是废放。每作诗,尝寄意焉。”有云:“最怜杨柳身无力,付与春风自在吹。”又云:“梧桐直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王逸《天问》刘禹锡《问大钧》
王逸《天问章句》云:“《天问》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余因悟刘禹锡《问大钧》之为非。
○诗文当得文人印可
韩子苍言:“作诗文当得文人印可,乃不自疑。所以前辈汲汲于求知也。”又云:“诗文要纵,纵则奇。然未易到也。”
○韩退之杜子美诗用韵
孔经父《杂说》谓:“退之诗好押韵累句以云工,而不知叠用韵之病也。《双乌》诗两头字、两秋字,《孟郊》诗两鱼字,《李花》诗两花字,《示爽》诗两千字。”殊不知古之作者,初不问此。杜子美《八仙歌》两船字、两天字、两眠字、三前字,《狄明府》诗两诋字,此岂可以常法待之哉。
○古文自柳开始
本朝承五季之陋,文尚俪偶,自柳开首变其风。始天水赵生,老儒也。持韩愈文数十篇授开,开叹曰:“唐有斯文哉。”因谓文章宜以韩为宗,遂名肩愈,字绍元。亦有意于子厚耳。故张景谓:“韩道大行,自开始也。”开未第时,采世之逸事,居魏郭之东,著野史。自号东郊野夫,作《东郊野夫传》。年逾二十,慕王通《续经》,以经籍有亡其辞者,辄补之。自号补亡先生,作《补亡先生传》。遂改旧名与字,谓开古圣贤之道于时也。必欲开之为涂,故字仲涂。太祖开宝六年登科,时年二十七。尝谓张景曰:“吾于书止爱《尧》、《舜》典、《禹贡》、《洪范》。斯四篇,非孔子不能著之;余则立言者可砑耙印!妒》之《大雅》、《颂》,《易》之《爻》、《象》,其深焉;余不为深也。”盖开之谨于许可者如此。前辈以本朝古文始于穆伯长,非也。
○右军承《汉书》误
王彦辅《麈史》,与陈正敏《遁斋闲览》,皆云:“余季父虚中云:‘王右军《兰亭记》,其文甚丽。但天朗气清,自是秋景,以此不入选。’余亦谓丝竹管弦,语亦重复。”以上皆陈语。予考《汉书张禹传》云:“后堂理丝竹管弦。”乃知右军承《汉书》之误。
○绛州牧辟张璨推官
张璨,本农家子。年三十余,始就学,遂号通儒。晚居绛台,会绛牧左右无佳士,率挠郡政,牧患之而未有策。有客谕以璨者,若置诸宾席,则左右不令而自改矣。牧备礼以请璨,璨辞以病。牧窃讶之,因托所亲叩其所以然。璨曰:“郡牧真贤,但左右非才污之。璨若受其请,欲尽去其左右之不率者,虑不能行。且忧反为此辈所卖,则璨之道不行必矣。”牧闻之,嗟赏再三。使谓之曰:“秀才姑受礼命,某能行之。”寻奏辟绛州防御推官,向来所谓不法者,尽逐之。杜绝请托,狱讼无私,翕然称治。后唐明宗因是识擢。历汉、周,官止侍御史。吴子曰:“君之用臣,臣之事君,能如绛之宾主,天下岂有不平乎?是以孔明、王猛,虽以偏方小国,用于艰难之时,卒见取于天下后世者,亦由此而已。”
○李逢吉裴度谏穆宗
古人有言曰:“止骂所以助骂,助骂所以止骂。”又曰:“劝人不可指其过,须先美其长。人喜则语言易入,怒则语言难入。”诚哉,是言也。穆宗以童昏帝天下,未容轻责。观其良心,岂无勉强之理欤?崔发驱曳中人,因系狱,不以郊赦原。台谏官如李勃、张仲方论赦,皆不听。及李逢吉从容言曰:“崔发驱曳中人,诚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自发下狱,积忧成疾。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所宜矜念。”上愍然曰:“比谏官但言发冤,未尝言其不恭,亦不言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为不赦之?”即释其罪。其后穆宗欲幸骊山温汤,李绛、张仲方屡谏不听。张权舆叩头殿下,以为周幽幸骊山,为犬戎所杀;秦皇葬骊山而国亡;明皇宫骊山而禄山乱;先帝幸骊山而享年不长。上曰:“骊山若此之凶耶!我宜一往,以验彼言。”卒幸骊山,还谓左右曰:“彼叩头者之言,安足信哉?”又其后欲幸东都,宰相暨朝臣谏者甚众,上皆不听,决意必行,已令度支计道里费,裴度从容言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