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召医师进汤药,不治。龚气息奄奄,犹言,“我与婉姑百年情好,义不独生。但求为我作鸳鸯冢可矣。”
  其友人白云生,风雅之士,善属文。闻其故,乃作书焚于婉姑之柩,龚数日顿愈。书曰:
  盖闻阴阳事重,姻缘簿必订三生:伉俪情深,温柔乡何难一死?誓坚日,室虽异而穴必同,心托清尘,形已销而诚不泯。然皆同牢合卺,共枕连衾,结大义于山河,写素心于琴瑟。一朝离别,孤镜里之青鸾,中道解携,落钗头之白燕。是以神伤旧梦,甘殉倾城;意绝新欢,愿图合冢。疑冤禽其解语,比翼千秋;借拱木以还魂,相思百尺。
  其或已偕风卜,末驾鱼轩,花含蕊以先凋,玉无瑕而遂葬。想云雨之末试,欲遂幽欢,伤蒲柳之无依,爰求故偶。红丝犹在,重牵己断之魂;黄土难乾,长作同眠之梦。斯皆义在倡随,是以情无生死也。
  又或曾谋数面,久许同心,倩侍女以代冰人,托短笺而申索约。誓鸳鸯之不独宿,愿蝴蝶之必双飞。未卜他生,倏成隔世。望佳人兮不见,泪溅梅花,思公子兮无言,歌残桃叶。此黄衫所以挺身于生前,紫玉所以延颈于没后者也。
  乃婉姑以碧玉破瓜之年,抱绿珠捐粉之恨。人皆惜玉,畴弗伤心?我不偷香,亦为茹叹!然而绛雪无丹,莫驻蛾眉之寿,彩云竟散,仍还鹤驭之班。既已归清净真缘,当勿念风流旧债。况乎身犹柳嫩,曾无忤臼婚姻;期未桃夭,宁识藁砧滋味?而于龚生,又陌路之不如,云霄之迥隔者矣。良缘悭梧叶,沟无顾况新诗;扑面隔桃花,洞绝刘晨旧路。玉钗尘葬,岂挂臣冠;宝椁云封,谁感子蜕?未闻温郎玉镜,徒聘丽影于泉台,石氏珍珠,犹买娇鬟于地府。纵情根已断而未断,不甘W蔻胎含,然色界本空而又空,谁为牡丹花死?且贞魂稍荡于地下,则秽史遂流于人间,白骨其犹包羞,青山何能止谤?女也不爽,应教清白长存,魂兮归来,那使门庭受玷?姑诚念此,庸独安乎?
  呜呼!金钿盒空,金碗非定情之物;玉钩斜冷,玉箫乏再世之缘。崔罗什事本无稽,杜丽娘尤安可效?吾故特为友诉,不避瓜李生嫌;卿宜亟放郎还,毋谓丝萝可托。
  从此瑶台浣露,世间知有许飞琼;蓉苑看花,灭上岂无丁文雅!
  王侍御
  饶州景德镇,江右一大都会也。商贾辐辏,士大夫亦往往税驾焉。
  同里王石林侍御为孝廉时,尝客其地,旅于抚州公寓之西偏。其正室素传不靖。先有同郡某君者居之,魑魅昼见,童仆夜惊,大为所嬲,畏而他徙。某既去,侍御命下榻其中。众咸以为言,侍御夷然。久之,略无所异,遂为吉宅。
  又,侍御所居地向有所谓三圣公王者,素能祸人。众为小石龛栖其主,岁时奉牲盛惟谨。或犯其龛旁树石,及语言不庄者,辄被射立死,轻亦疾废,如是不一人。侍御令子典华孝廉昆仲时尚少,闻而恶之。诣龛前数其罪,取其主劈而焚之,以灰置溷中。众咸恐,谓神怒且不测,言于侍御。侍御笑而置之,卒无咎。后神梦于邻人,求为新其主。邻人重为立之,至今奉祀不衰,然虐焰则已熄矣。
  非非子曰:谅哉左氏之言,妖由人兴也!观于侍御桥梓之事,亦从可见矣。其正气之所慑欤?抑贵达之徵也?三圣公王者,不审为何神,其称号亦殊僭妄。吾郡乡里处处有之,多能祟人。迹其所为,殆厉鬼之属。要其所祸者,皆其衰败者也。又能为神灯,灯色浅碧异常火,去地尺许,隐隐见脚跟,若有人擎之以行者,明灭多寡不常。夜行者多见之。余髫时侍太夫人板舆,自信州归里。未至家数里,日暮道黑,无从觅炬。忽见神灯起于前,相隔近一丈,导舆夫而行。迫之莫及,赖以识途。甫及里门而隐。则家僮已捧椠道左矣。灯灭之处。有本里三圣龛云。噫!三圣于我,是为有施。吾亦神之而已矣。若孝廉昆仲所为,则动于公愤矣,能令人壮。
  东岳府掌薄
  明末,成都有仕宦至卿贰者。其子年十九,忽暴病死。逾数月,其父梦之,云:“儿生簪缨之家,长纨F之窟,席丰履厚,固已久矣。近为东岳府君皂役,既贱且劳,备诸苦况。而某吏部之子亦与儿共事。前数月,有新任判官,生时与吏部有旧,即转其子为内班,今复转为录事矣。吾父姻党多在当路,独不能嘱托,使为儿免此役乎?”父觉而伤之,百计图营,然明冥异路,无可为也。于是作书千馀言,焚于东岳庙,大约求东岳君照拂其子也。
  复梦子来告曰:“吾父书为门者所格,幸未达于东岳君;不然,且获罪。东岳君岂可干以私者乎?儿今探知寅伯父张虹当为东岳府掌簿,于某日受事。宜速往,赂以钱二万,求其转斡,则儿获免此役矣。”父觉而忆之,因思:“张,吾至交也。些须之求,庸必贿乎?且事属虚渺,恐徒费无益。”第造张言之,而不复以赂往。张愕然曰:“吾其死乎?果有是,不烦叮嘱矣。”父再拜而退。至期而张果死。
  十馀日后,子复于梦中告父曰:“吾父吝费,不惟无益,且受其虐矣。儿屡谒张公,求以犹子之礼见,俱为阍者所叱。最后见之,张公怒言:“吾与尔父偶尔同官,声势依倚,初无天伦骨肉之爱,复鲜金珠币帛之交。即使阳世请托,亦不能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