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次日,果有人来渡。李力阻之,其人不渡而去。夜,鬼来责之曰:“与汝何事,而使我不得替身?”李问:“汝等轮回,必须替身何也?”鬼曰:“阴司向例如此,我亦不知其所自始,犹之人间补廪补官必待缺出,想是一理。”李晓之曰:“汝误矣!廪有粮,官有俸,皆国家钱粮,不可虚靡,故有额限,不得不然。若人生天地间,阴阳鼓荡,自灭自生,自食其力,造化那有工夫管此闲帐耶?”鬼曰:“闻转轮王实管此帐。”李曰:“汝即以我此语去问转轮王,王以为必需替代,汝即来拉我作替身,以便我见转轮王,将面骂之。”鬼大喜,跳跃而去,从此竟不再来。

  ○道士留符常州吴某,刑部郎中讳楫之祖,素好道。自京师归,店晤一道士,风采绝异,不带行李而宿。夜觇之,赤身而坐,气咻咻然从耳中出,蚊不敢近。旦起将行,吴询所往,曰:“我云游无定处。”吴拉之南归,供奉甚敬。居数年,临死授二符曰:“我受君恩未报,他日有事,可以此符镇压,所以谢君也。”

  已而吴某卒,其夫人大病垂危,屡见鬼魅,夜遣婢环视。有仆素健壮,好酒有胆,设席于门外,已醉睡矣,梦一老者,随一童子,持壶杯各一,谓童子曰:“彼好酒,可令饮一杯。”童子将一杯置老仆脐内斟之,初觉甚热,后不能耐,乃大呼而起,咳嗽一声,口血已喷满地,从此鬼更猖獗。

  未几,家人收拾地方,将停夫人之柩,偶在箱中翻出道士符,乃钉挂帐上。夫人久不言语,见忽咤曰:“帐上悬一明镜,中有甲胄将军持刀逐鬼,鬼尽远遁矣。”夫人从此病愈,又十余年而终。亲友中有病家借其符驱鬼,无不验者,旋竟失去。

  ○夺状元须损寿康熙癸未,江南士子赴都会试。某解元负才傲物,陵轹同辈。每曰:“今岁状元,舍我其谁!”同辈不堪其侮。

  既至京师,试期且近,同舍生夜梦文昌帝君升殿胪传,及唱名,则某果状元也,同舍生意窃不平。未几,有女子披发呼冤曰:“某行止有亏,不可冠多士,须另换一人。”帝君有难色,顾朱衣神问之。朱衣神曰:“万历间亦有此事,以下科状元移置上科。其人早中三年,减寿六岁,此例今可照也。”遂重唱名,状元为王式丹。

  旦起,某大言如常,同舍生告之以梦。某失色曰:“此冤孽难逃。”匪特不思作状元,并不复应试矣。亟束装归,半途而卒。是科状元果王式丹也,寿六十。

  ○照心袍钱塘钱荫庭云:曾从天津买舟回杭,同舟杨姓者,无锡秀才,日坐舟中,默默罕言。钱因其木讷,亦不与共谈。一日偶言因果,钱甚不信,杨因极言其有,且云一月内有数夜往阴间公差,专司钩取人命之事,皆以一纸票注其人名。若有一命之荣及侯王将相,必加一朱印,如人间官府牌票。其印文仿佛官印篆法,但不识其为何字。阎王讯问阳间善恶,先用一袍罩人身上,如人间一口钟之样。人着此衣在身,暧昧亏心之事不觉自吐。阴间待人极宽,人在阳间有一恶念,苦复有一善念,即将前恶念销去。司此印者,前明于忠肃公掌之,至今尚未迁去。“

  ○罗刹国大荒赵依吉临安归,遇僧说本年二月六日有临安二人,一姓赵,一姓李,贩猪,来卖于杭州。到半途,赵猪已卖矣,欲先归。李姓者要与同归,赵不肯,李怒骂曰:“汝虽行,必有恶鬼拦阻,不得到家。”某恶其言,祷于玄坛庙而行。

  至大桥渡,夜已二更,果见前四人:蓬头恶面,七窍流血,环而围之。渠恃勇欲挥拳,一鬼以黑帕直套其头,便觉冷气攻心,口不能声,倒于地矣。群鬼以泥塞其口鼻。忽前有人持棍来赶散四鬼,以手提赵掷之曰:“我将来救汝,我即玄坛神也,此四鬼者,因昨年罗刹国大荒,饿鬼无处觅食,故逃入中国作祟。汝所遇者,罗刹之铁鬼也。但子虽脱于祸,恐有后患,须到家后用香十三枝,自灶前点至门外,方可脱然。”

  赵惊醒,不料其身已卧自家门外,乃望空拜谢。如其言,果无恙。

  ○绍兴李先生绍兴李直颖,作幕山东太谷县。夜眠书斋,有老人伸靴于坑下曰:“我山阴人,亦幕客也。死不得归,奴窃银信衣服而逃,至今家中犹未能知,求君为我寄信到家。”李曰:“不必寄信,我即日要返舍,归时即送君柩归可也。”鬼大喜拜谢,且曰:“无以报恩,愿代为办案。”从此,李每宵熟寝而几上之案已办定矣,一时有神明之称。逾年,送其柩归,其妻子泣迎于门曰:“昨夜梦老相公灵醵还家,故在此相迎也。”

  ○怨气变蛇亳州贡生郜某,家颇富,住城西五里,地名小镇。家多豪仆,皆倚主人之势,横行乡曲。乡民陈老有田数亩,与郜宅相近,禾稼屡被郜家骡马践伤,与之理说,反受豪奴辱詈。陈老自度势不相敌,莫敢谁何,致成膈疾,年余将死。

  一日,唤工人至家作棺,谓工人曰:“棺后为我开一小穴。”闻者皆咤之,问其故。陈老曰:“我被郜某欺,气而死,自谅生不能报仇,欲死后变蛇,以食郜之心肝,方泄我恨。”工人笑而从之。至晚,工匠归过郜宅,咸以此事为新闻,笑语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