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见两公人,素不相识,邀之同行。走至一署,殿宇辉煌,两神卷帘左右坐,中一神座前垂帘,面不可见。张问:“神何故见召?”神云:“女巫告君,故召讯君。君定渠之罪甚当,原无冤枉,但君亦非正人,须自将生前作恶共有多少,一一自首。”令左右授以简板,自书其上。张援笔直书,两面写完,尚觉未尽。神观之曰:“只此数案,业已足矣,君自拟应得何罪。”张思之良久,曰:“应遭雷击。”神曰:“不足蔽辜,当击三次。”命卷起殿中帘,教张仰视,俨然已像。始悟前身即阎王,因有过恶,又轮回人世也。俄而两公人复来送张回里,如梦初觉,汗流浃背。自是改过为善,一洗前非。

  忽一日,雷电交加,震死于地,既而复苏。又数月,看戏于台下,雷电又至,张知击己,叫众人急避,果震死。少顷又苏,踉跄而归,训蒙于乡。又一日,雷声殷殷,绕屋不止,渠恐第三次击死未必能活,因潜身于黑漆桌下。霹雳一声,烧毁床帐,张竟得免。心知劫数已过,仍理举子业。

  两年,举孝廉。会试不第,随其戚梁阶平中丞赴湖南巡抚任。路过汉阳,闻有某术士算命极灵,往访之。术士云:“君此去小有佳处,但寿命已尽,只可一年即回,不可留恋。回来仍来一晤,我有要事奉托。”张思其言,如期便回。再往访之,其人已死,留札一函。启视之,乃乞其带榇归里也。张为载棺回杭州,未一月,无病卒于家。

  余按《广博物志》云:“雷火所及,金石俱消,惟漆器不坏。”张之第三次得免,或以是耶?

  ○梁氏新妇杭州张孝廉来云:梁氏新妇娶未数日,忽然痴矣,口作北语,呶呶不解。细察之,乃其亡兄之口吻。其兄为姚河台之子,作广西同知,卒于任所。口称新妇为妹,云:“有要紧事,请主人面谈。”适主人有足疾,不能登楼,乃请其夫人登楼。新妇云:“我来无别话,只要替造一斗母阁,我便去了。”夫人却之云:“汝要奉斗造阁,是姚家事,与梁氏无干。”乃云:“我与妹皆前生是斗姥侍者也。今姚氏家贫无力,非梁氏不可。如不依我,我便同妹去复原位了。”夫人不得已许之。新妇云:“非立誓赌咒,我不信也。”于是家人皆以为不可,与争辩良久。姚公子生平并非佞佛奉道者,死后忽要奉斗,殊不可解。

  杭州故事:新婚妇手执宝瓶,内盛五谷,入门交替。梁氏新妇执宝瓶过城门,司门者索钱吵闹,新妇大惊,遂觉恍惚。后吃符水,神魂少定,曰:“我有三魂:一魂失落于城门外,一魂失落于宝瓶中,须向两处招归之。”家人如其言。新妇曰:“城门外魂已归矣,宝瓶中魂为米柜所压,尚不能出,奈何?”盖杭州风俗,以新妇所执宝瓶俱放米柜中故也。如其言,病虽差,而神气依旧恍惚。

  ○小婢入穴张又言:其尊人星子先生督学江西,有小婢甚蠢,忽然伶俐,家人异之。

  一日闭门洗浴,久而不出,呼之不应,窥之无人。撬门而入,则浴盆之水尚温也,四面窗关,纤尘不动,但地板上有小洞,仅容一鼠出入者。启板寻之,中有穴深丈许,婢卧其中,痴迷不醒。灌以姜汁,良久方苏,云:“一月之前,遇一少年妇人,待之甚厚,教之甚勤,其忽变蠢为黠者,皆此妇所教也。语我云:”我有冤,要你主人申雪。‘我许之,而不敢上言。隔数日,妇来责我失约,我对以畏主人,故不敢。妇云:“你所说亦有理,我不怪你。我有绝好花园,何不同我往游?’遂拉至一处,有小小红门,狭室数间。我云:”并无可游,我要回去。‘妇人云:“我与你且去小坐片时,养养足力。’忽闻外边喧嚷声,妇人惊避而走,方知你们来寻我。”遂拉之出穴,鬼亦杳然。

  婢年十六七,随即嫁人,至今安然无恙,年已五十馀矣。

  ○吹铜龙送枉死魂锅上有守饭童子慈溪袁玉梁乩上扶出汪姓者,严州人,秀才,赴秋试,死于七里泷,飘荡无归,凭乩语人,云:水死者其初死时辄有人收管,入一处如今之班房,其主之者名司官,次日始查籍贯,遣卒解赴阎王。起行时,吹铜龙送之。铜龙以铜为之,曲其柄,如今之马上小喇叭状,声甚凄切。汪至冥府,王查其生平无大恶,释之,亦不令托生,亦无人拘管,听其飘扬,故得至此。并言鬼无乐趣,每苦寒冷,必欲就人身傍,吸其生气,始得融畅。倘吸气之时数鬼争挤,一有不慎,逼近人体,即有焦灼之患。

  又怕大风,风起时,必伏地不能行,因风大即带有罡气,风着鬼体,其重如山,每望见风起,色如黑漆。遇大风时,如板片一般,片片擦鬼背而过,能令鬼体消铄。

  又苦饥,辄入人家窃饭气为食,凡大家食脂多者,其饭气浓厚,食之耐饥;贫家饭气薄,不足供饱食也。窃饭时,锅上常有童子守之,童子属灶君所管,每见鬼窃饭气,必相追逐,故大家之饭亦不易得。其窃饭气,必俟饭熟开锅时,有风,则饭气四散,鬼以手攫之,如丝絮状,可抟而食。若无风,则饭气上达,为童子所守,不可窃也。

  ○打破鬼例李生夜读,家临水次,闻鬼语:“明日某来渡水,此我替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