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相遇自述挽志
先生自惠移儋耳,秦七丈少游亦自郴阳移海康,渡海相遇。二公共语,恐下石者更启后命。少游因出自作挽词呈公,公抚其背曰:“某常忧少游未尽此理,今复何言。某亦尝自为志墓文,封付从者,不使过子知也。”遂相与啸咏而别。初少游谒公彭门,和诗有“更约后期游汗漫”,盖谶于此云。
○《牛酒帖》
先生在东坡,每有胜集,酒后戏书,以娱坐客,见于传录者多矣。独毕少董所藏一帖,醉墨澜翻,而语特有味。云:“今日与数客饮酒,而纯臣适至,秋热未已,而酒白色,此何等酒也,入腹无赃,任见大王。既与纯臣饮,无以侑酒。西邻耕牛适病足,乃以为{夕肉},饮既醉,遂从东坡之东直出,至春草亭而归,时已三鼓矣。”所谓春草亭,乃在郡城之外,是与客饮酒,私杀耕牛,醉酒逾城,犯夜而归。又不知纯臣者是何人,岂亦应不当与往还人也。
○馈药染翰
先生自海外还,至赣上,寓居水南,日过郡城,携一药囊,遇有疾者,必为发药,并疏方示之。每至寺观,好事者及僧道之流,有欲得公墨妙者,必预探公行游之所,多设佳纸,于纸尾书记名氏,堆积案间,拱立以俟。公见即笑视,略无所问,纵笔挥染,随纸付人。至日暮笔倦或案纸尚多,即笑,语之曰:“日暮矣,恐小书不能竟纸,或欲斋名及佛偈者幸见语也。”及归,人人厌满,忻跃而散。
○写画白团扇
先生临钱塘日,有陈诉负绫绢钱二万不偿者。公呼至询之,云:“某家以制扇为业,适父死,而又自今春已来,连雨天寒,所制不售,非故负之也。”公熟视久之,曰:“姑取汝所制扇来,吾当为汝发市也。”须臾扇至,公取白团夹绢二十扇,就判笔作行书草圣及枯木竹石,顷刻而尽。即以付之曰:“出外速偿所负也。”其人抱扇泣谢而出。始逾府门,而好事者争以千钱取一扇,所持立尽,后至而不得者,至懊恨不胜而去。遂尽偿所逋,一郡称嗟,至有泣下者。
○寺认法属黑子如星
钱塘西湖寿星寺老僧则廉言,先生作郡ヘ日,始与参寥子同登方丈,即顾谓参寥曰:“某生平未尝至此,而眼界所视,皆若素所经历者。自此上至忏堂,当有九十二级。”遣人数之,果如其言。即谓参寥子曰:“某前身山中僧也,今日寺僧皆吾法属耳。”后每至寺,即解衣盘礴,久而始去。则廉时为僧雏侍仄,每暑月袒露竹阴间,细视公背,有黑子若星斗状,世人不得见也,即北山君谓颜鲁公曰“志金骨,记名仙籍”是也。
○观书用意
唐子西云:先生赴定武时,过京师,馆于城外一园子中。余时年十八,谒之。问近观甚书,予对以方读《晋书》。猝问其中有甚亭子名,予茫然失对。始悟前辈观书,用意如此。
○笔下变化
晁丈无咎言:苏公少时,手抄经史,皆一通。每一书成,辄变一体,卒之学成而已。乃知笔下变化,皆自端楷中来,尔不端其本,而欺以求售,吾知书中孟嘉,自可默识也。
○马蹶答问
元倘年,北国贺正使刘霄等入贺,公与狄咏馆伴锡燕回,始行马而公马小蹶,刘即前讯曰:“马惊无苦否?”公应之曰:“衔勒在御,虽小失无伤也。”
○苏刘互谑
刘贡父舍人,滑稽辨捷,为近世之冠。晚年虽得大风恶疾,而乘机决发,亦不能忍也。一日与先生拥炉于慧林僧寮,谓坡曰:“吾之邻人,有一子稍长,因使之代掌小解。不逾岁,偶误质盗物,资本耗折殆尽,其子愧之,乃引罪而请其父曰:‘某拙于运财,以败成业,今请从师读书,勉赴科举,庶几可成,以雪前耻也。’其父大喜,即择日具酒肴以遣之。既别且嘱之曰:‘吾老矣,所恃以为穷年之养者,子也。今子去我而游学,傥或侥幸改门换户,吾之大幸也。然切有一事,不可不记,或有交友与汝唱和,须子细看,莫更和却贼诗,狼狈而归也。’”盖讥先生,前逮诏狱,如王晋卿周开祖之徒,皆以和诗为累也。贡父语始绝口,先生即谓之曰:“某闻昔夫子自卫反鲁,会有召夫子食者,既出,而群弟子相与语曰:‘鲁,吾父母之邦也。我曹久从夫子辙环四方,今幸俱还乡里,能乘夫子之出,相从寻访亲旧,因之阅市否?’众忻然许之,始过坐郑未及纵观,而稠人中望见夫子,巍然而来,于是惶惧相告,由夏之徒奔踔越逸,无一留者。独颜子拘谨,不能遽为阔步,顾市中石塔似可隐蔽,即屏伏其旁,以俟夫子之过。已而群弟子因目之为避夫子塔。”盖讥贡父风疾之剧,以报之也。
○回江之利
先生元趟哪辏以内相出典余杭。时水官侯临亦继出守上饶,过郡以尝渡江败舟于浮山,遂阴画回江之利以献,从公相视其宜。一自富阳新桥港至小岭,开凿以通闲林港,或费用不给,则置山不凿,而令往来之舟般运度岭,由余杭女儿桥港至郡北关江涨桥以通运河。一自龙山闸而出,循江道过六和寺,由南荡朱桥港开石门平田至庙山,然后复出江道,二十里至富阳。而公诗有“坐陈三策本人谋,唯留一诺待我画”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