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聖。眾人幾愚。有能因畫而悟未畫。因心而得悟心。噫。未畫畫母。無心天地萬物之祖。既知其母。復得其祖。則愚可以為聖。聖可以同愚。故曰大智若愚。予覩交蘆生手書千字文。其字畫起伏縱橫。變化有條。而又不死於法。果書者之能品耶。
孝侯諡說
晉周孝侯。逢大敵。欲[拚-ㄙ+ㄊ]命一戰。同僚勸曰。將軍母老矣。戰而不捷。太夫人將安托乎。孝侯曰。我為大臣。必盡臣節。今日之事。既為人臣。安知有母哉。遂戰歿。朝廷嘉其忠。諡曰孝侯。由是觀之。忠孝本一條。學者以為孝是孝。忠是忠。作兩條解之。非也。大抵以我見前之心。盡力事親謂之孝。盡力事君謂之忠。心無異心。忠孝者。名焉而已。故達心者。洞了忠孝為一。狥名者橫執為二。
剛說
夫子不剛不能孝。臣不剛不能忠。至於榮辱死生之際。不以剛為地。即為其眩惑。不遑自持矣。然剛亦未易言也。必先於聞道。聞道則識見高明。即能了知天地萬物古先今後。皆我自心影響。影響由心而有。心由影響而彰。而影響現時。眾人見之。計天地萬物為大小。計形器虗空為有無。計一器所聚之塊為我身。計前境所生之影為我心。自此則靡所不至矣。豈可以言說窮乎。故曰。剛也者。五常性命之本也。
動靜說
皮毬老人問黃龍孫曰。昔人即動而靜。其義安在。孫曰。靜在動上。老人指座前牡丹徵之。若此花芳穠時。零落時。豈非動乎。謂芳穠。自住芳穠。零落自住零落。以兩者各住。謂之靜乎。兩則非一。一則非兩。兩兩一一。一一兩兩。譬如夢中見花開謝。見花謝開。開先謝後。謝先開後。謂皆各性住於一世。即謂之動上即靜。此愚者之談也。智則決其不然。何以故。開謝先後。離夢不可得故。夢非自有。必因想生。想非自有。必因未想有。未想不自有。必因想顯。所以未想為想父。想為夢父。夢為花父。花為開謝父。開謝為動靜父。言靜在動上者。復為動靜子。子之言棄本太遠。烏足徵之。
觀戲
處處相逢是戲塲。何須傀儡夜登堂。繁華過眼三更促。名利牽人一線長。稚子自應爭詫說。矮人亦復浪悲傷。本來面目何曾識。且向尊前學楚狂。此陽明傀儡詩也。紫栢先生曰。陽明之看戲。戲亦道師。眾人之歡樂。何異傀儡。故周穆王之怒偃師。偃師析其傀儡。穆王始悟非真人也。今天下無論古今。或衣冠相揖。男女雜坐。談笑超然。若以頃刻散心。迴觀我此身。果籍何物而成耶。設必由五行而有。五行生克無常。能有我者尚無常。況所有者乎。如是觀身。身不異戲。則偃師所作。寧非廣長舌相哉。
卓吾天臺
聞卓吾有年數矣。未遑一見。適讀耿子庸傳。始心見卓吾也。卓吾謂天臺子以人倫為至。卓吾以未發之中。為人倫之至。以故互執而不相化。殆十年所。乃今始化。其自敘如此。夫人倫。猶波也。未發。猶水也。執波為至固非矣。執水為波之至。寧不非乎。良以已發外未發。則已發無源矣。必謂未發至於已發。則未發似可取。殊不知已發未發。皆不可取。皆不可舍者也。如已發可取。何異離水求波也。未發可取。何異離波求水也。已發未發。既皆不可取。又皆可舍乎。故曰。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若然者。卓吾天臺。始相執而不化。洎相化而不執。何異太末蟲。自取自舍於火聚之上耶。古德有言曰。死水固不可藏龍活水亦豈藏龍之所。蓋就假龍言耳。如真龍則死死活活。在龍而不在水矣。夫龍之為物也。處空若水。觸石則石化為水。觸林木。觸火。皆不旋尾而化。即此觀之。謂空可取。則太虗有剩矣。謂空可舍。則太虗有外矣。空為色影。尚不可以取舍彷彿之。況有大於此者乎。卓吾卓吾。果真龍也耶。果葉公之所畫者耶。
問本亭
本不可問。可問則非本矣。何以故。本不問本故。如本可問。何異水洗水。金博金哉。雖然善問者。以未嘗問而問之。答者。亦以未嘗答而答之。昔有僧問馬祖曰。離四句。絕百非。請和尚直指西來意。祖曰。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說。問智藏去。藏曰。我亦頭痛不能說。問海兄去。海曰。我却不會。僧乃見祖。舉藏海語。祖曰。藏頭黑。海頭白。僧亦懡羅而退。天童頌此機緣。堂堂坐斷舌頭路。應笑毗耶老古錐。吾味天童此頌。乃知文殊問維摩不二意。摩以默答之。此則有問有答者也。天台崑巖鄭居士。萬歷壬寅冬。曾問清淨本然之旨於紫栢道人。道人曰。居士機緣未熟。熟後再問不遲。噫。夜光投人。鮮不按劍。翻思藏海。不覺扼腕癸卯春。冲禪人還國清寺。紫柏道人。先有問本亭偈寄居士。且囑冲曰。為居士搆一亭。於國清泉石幽爽處。榜曰問本。以見道人不忘居士問本之意也。
落日懸鼓
眾生根鈍執重。耳目似具聰明。心實聾瞽。聖人知其如此。開之以名言不可。即名言寓其方所。示其象物。此所謂以情博情。以境奪境。始則鑄我成物。終則會物成己。然苦相多端。若不親嘗。知苦不易。既知苦已。即苦推樂。樂雖不見。理考不虗。由是信力堅固。作之不休。終必克願。懸鼓大義。不過如此。餘觀雖多方委曲調攝。修習淺深次序。歷然難混。惟有志於出苦者。用力不苟。終必精深。方知真慈初心也。
三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