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見龍潭。聽法夜深。潭曰胡不放參去。德曰外面黑不可去。潭燃紙燭與之。德方接過手。潭與之吹滅。德山豁然大悟。便禮拜。潭曰子見恁麼道理便什麼。德曰自今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次日堆疏鈔于法堂。手執炬曰。窮諸玄辨。似一毫入于大虗。竭世樞機。如一滴投于巨壑。焚之。夫悟心可以焚疏。則脩心不在識教。不待辨而明矣。
客曰。從上禪德說法如雷奔電掃。對機似風捲星馳。豈有不從愽學強記而得。否則何由使之然也。
答曰。寶藏論云。愽學謂之聞。絕學謂之隣。過此二者謂之真過。絕學尚謂之隣。豈愽學而可凝哉。香岩大師在百丈會中強記第一。答十答百曾無擬滯。溈山問曰。我不問子禪。不問子道。但向父母未生前道取一句看。岩默然不能加答。曰却請和尚道。溈曰。我道得是我的三昧。於汝有何交涉。岩退省舊日所看之書。並無一句答得。遂焚書籍。乃云。今生不做學佛法僧也。休止白崖山三載。一日出垢。拾瓦礫拋之。擊竹作聲。豁然大悟。遂作偈曰。一擊忘所知。更不假脩持。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處處無踪跡。聲色外威儀。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上白溈山。山曰子徹也。仰山曰。不然。此心機意識著述所成。更作一偈看。岩復作一偈。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無卓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仰曰。如來禪許師弟會。祖師禪未夢見在。岩復作偈曰。我有一機。瞬目視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仰曰且喜師弟會祖師禪也。溈曰不可更道意識著述也。且道此事若在愽學。為什麼當時答不得。若不待悟明。後來為什麼連難無疑。古云。壺中有世界。別是一乾坤。斯言信矣。故六祖云。道在心悟。何關文字。且如一人看書。得曉一邦之景致。所謂某山某塔某寺無不備識。人或問之。未必不指東為西喚南作北。還他當地小兒初不識字人。或問之。彼答一一諦實一一無差。愽學耶。強記耶。辨才耶。聖智耶。以其親見故也。是二人較之。不啻霄壤明矣。子謂悟心須籍愽學。則小兒焉能指路。故云。只恐不是佛。是佛何愁不解語。
客曰。上古禪德。祖祖相承師師密印。故可印證自心。近來末法澆漓。師承少遇。倘得悟心。誰為印證。
答曰。譬如有人久忘故物。一日忽憶尋覔不已。倘或得見疑惑氷消。是人更欲求別人證否。又如演若達多怖頭狂走。忽然狂息見頭如故。豈有更欲問人此是我頭耶非我頭耶。若欲更問。何異于狂。本分自心如能得悟。豈有更欲求人證許方乃消疑耳。如玄沙出嶺參禪。偶傷足指。作念云。是身無我。痛從何來。是身是苦。畢竟無生。休休。遂回雪峰。峯問曰。備闍黎。何不遍參去。沙答曰。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峰然其語。不聞玄沙欲求人印證者也。寶壽隔江見歸宗。宗以扇招之。壽則橫趨而去。宗復召之。壽竟不回顧。寶壽胡不過江求證。或謂三祖不見二祖。但悟得二祖安心因緣乃繼祖燈。故法華云。後世無佛。若見此經。則為見佛。大丈夫漢當自強其道。豈愁無人印證。況祖師機緣語錄備載方冊。皆可鏡心。故郁山主等未聞其有印證之師。會元亦收于祖錄。可不知乎。
客曰。若然者。何玄策對智煌禪師曰。空劫已前。無師自悟即得。空劫已後。無師自悟盡屬天然外道。復何謂也。
答曰。彼時有師不求印證固非也。此時無師而不欲學者亦非也。空劫無佛可也。末法無師亦可也。無佛無師言異而義一。時別而心同。比夫人之幼而無力。須得父母看成。倘幼而喪親者。為復自成其身而創立家業耶。為復自棄其生而付諸水火耶。歷觀古人立大功業者。多有幼而無怙長而自成其身。豈曰無親而不欲全其生。
客曰。佛在時諸大聲聞尚然得少為足。乃至邪悟邪脩。佛莫之救。況末法無師。得無悞耶。
答曰。此非真人之所為也。彼大聲聞正恐後世不知學道分齊。故乃興權啟發未悟。法華云。內秘菩薩行。外現是聲聞。可謂打鼓弄琵琶。相逢一會家。若謂聲聞實乃如此。豈非謗耶。譬有人失却一兩金。各處尋獲。或別得三五數乃至九錢九分。不見本金。是人能息其心否。曰。是人不得本金。終不能息。予曰。然。若能見其原金。則尋覔之心不求息而自息矣。何況妙明元心不獲妙悟。中間豈能自息疑心。如獲真正悟明。然後考諸方冊了了無疑。如鏡照鏡。似心合心。豈有不知其時者哉。古人云。萬象之中獨現身。惟人自肯乃方親。當初謬向途中覔今。日方知火裡氷。可以決疑矣。
客曰。據師所論。學道不在多聞。悟心不愁無證。於理頗當。何以前來引古云。千劫學定不如一日學慧。千劫學慧不如一日學道。則定慧當非正脩之門矣。何以法華曰。如來所得法。定慧力莊嚴。又古人云。定慧二門。如車之二輪。鳥之二羽。苟缺一則不免其顛仆。脩心離於定慧。恐不能入于菩提之鄉。義同撥無。予實疑也。
答曰。如悟自心。此心即定即慧。非心外別有所謂定慧也。何則。定慧乃是無相之門。心外無定。定外無心。乃至慧外無心。心外無慧。若以相求。便屬邪道。所以金剛云。般若波羅蜜。即非般若波羅蜜。是名般若波羅蜜。豈別有定慧待汝脩也。譬如空之虗洞。妙含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