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有從無而生。亦必復歸於無。則現在雖有。刻刻不住。乃知言有者妄也。此無可因有而得。亦可倐變於有。則現在雖無。刻刻不住。乃知言無者妄也。或謂此有固有。此無亦有。立一切有為宗。或謂此無固無。此有亦無。立一切無為宗。或謂宗有者墮有。宗無者墮無。由是立雙亦以為宗。或立雙非以為宗。或又對此四見。立非四見以為宗。細而分之。凡九十六種。皆外道法也。其病在以見見道。而不知道不可以見見。唯悟入一心。則諸見消滅。諸見消滅。則常光自圓。雖說有也得。說無也得。說亦有亦無也得。說非有非無也得。葢知有底人。語語歸根。悉順正法。殆非世俗所能測也。
人皆知釋迦是出世底聖人。而不知正入世底聖人。不入世不能出世也。人皆知孔子是入世底聖人。而不知正出世底聖人。不出世不能入世也。
佛氏之學。祇要識得諸法無性。識得諸法無性。則身心器界。以及無邊虗空。悉皆消隕。唯是一心。圓明獨露。不學佛而佛已成。不度生而生已度。若不知諸法無性。則妄生執著。起惑造業。寧有已乎。
問。孟軻謂人之性。與犬羊之性異。然則性有二乎。曰性無二也。曰然則物得其偏。人得其全乎。曰性無偏全也。曰然則人物同乎。曰不變之體。靡不同也。隨緣不用。靡不異也。經云。法身流轉五道是也。
問。孟軻言性善。學禪者多非之。唯東林總公是其說。謂本然之善。不與惡對。是否。曰性體寂滅。不落名言。凡有指注。俱乖本色。非獨孟軻不宜以善稱。即堯舜稱之曰中。大學稱之曰明。中庸稱之曰誠。乃至諸佛稱之曰真如。曰圓覺。詎可以言性哉。至於方便開示。則亦不廢言詮。因其不偏謂之中。因其不昏謂之明。因其不妄謂之誠。因其不妄不變謂之真如。因其統眾德。爍羣昏。謂之圓覺。則因其本然無惡。謂之善。亦何不可。且所謂善者。即所謂中所謂明誠者而善之也。第能知善為權巧設施。則孟軻乃仲尼之徒。若執善為真實法義。則孟軻亦告子之屬矣。
問。老子以虗無為宗。釋氏非之。謂其為無因外道。然嘗聞釋氏之說。乃曰。從無住本。立一切法。又曰。虗空之本。為眾生之原。與老氏何異。曰老氏宗虗無者。頑空也。釋氏言虗空之本。乃謂一切有為之法。無不始於無明。而此無明。實無體性。無所住著。因其實無體性。無所住著。故能隨緣成就諸法。熾然建立。故曰從無住本。立一切法。又曰。虗空之本。為眾生之原。豈老氏虗無自然之義哉。
問。訓詁之學。世間自不可廢。師苦非之。何也。曰訓詁何可非也。非其墮於訓詁。而不知實義者矣。使其知有實義。則訓詁即為神奇。使其不知實義。則雖巧生穿鑿。極意揣摩。皆頭巾習氣也。安足道哉。
儒家謂人物之性。本於天賦。學佛者多非之。不知儒所言天者。非實指天也。乃妄識未參之先。則曰天。人為莫與之日。則曰天。擬議不及之處。則曰天。故文始經曰。不可為。不可致。不可測。不可分。強而名之曰天。曰命。孟氏亦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此善談天命者也。誠如此說。則儒者原性於天。未與佛異。特引而未竟。隱而未發。作方便之權說耳。如書云。維皇上帝。降衷下民。詩云。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等。正所謂妄識未參之先。人為莫與之日。擬議不及之處也。又如他言達天知命。及天意天心等語。俱不出此意。後儒不達厥旨。乃謂有主宰於冥漠之中。以為二氣五行之紐樞者。謂之天命。一切人物。稟之以成形成性焉。夫二氣五行之紐樞。實即吾人之妙心。故曰三界唯心。今捨心外。而謂別有主宰於冥漠之中。則是心外有因。心外有因。我佛闢為外道。以其因在一心之外也。又謂在天為命。合而未分。在人為性。分而非合。是以性為有分合也。氣聚而生。其性始有。氣散而死。其性即滅。是以性為有生滅也。有分合。有生滅。不可以言性。況謂之天命。謂之道乎。此決非儒家之本意也。
周子曰。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此數句。宋儒理學之源也。然迷亦自不少。何也。太極之說。老莊指一氣之初名之。則可以言動靜。至宋儒直指道體為太極。則一理渾然而已。豈有動靜哉。或曰。太極無動靜。則不生兩儀乎。曰不動不靜者。太極之體。有動有靜者。太極之用。用依體發。強名曰生。體超於用。實自無生。攝用歸體。生即無生。全體起用。無生而生。所以然者。以陰陽造化。一切如影。非有非無。非無故造化不妨有生滅。非有故實體畢竟永無生也。又陰陽造化。其與實體。非一非二。非一故太極迥超於兩儀。非二故兩儀全即是太極也。
或問。太極圖註曰。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靜者。所乘之機。又曰。太極無動靜而動靜之者。若如此解釋。似可無過。曰彼以太極為能乘。動靜為所乘。則動靜在太極之外。不得云。太極動太極靜。又云。太極有時乘靜機。有時乘動機。則太極乃一有分量有往來之物矣。非謬而何。且彼謂太極無動靜而動靜之者。謂太極之外。別有一氣。而太極動靜之耶。抑別無一氣。而太極動靜之耶。若謂別有一氣。則是氣不從太極生也。若謂別無一氣。則動之者動誰。靜之者靜誰。或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