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之学,盖公等得其少分以治汉,汉则大治。孔孟之学,汉代绝响。
北宋周濂溪定性书云,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太极图说云,太极本无极也。细玩二语,真得孔颜心法者也。后儒纷纷解释,罕有知其语脉者。且云,定性书可以不作。噫,可哀矣。即及门之士,明道似曾子子思,伊川似子夏而已。
南宋陆象山,先立乎其大者,乃得孟氏心法者乎。然不信太极无极,展转拨之,紫阳又展转救之。吾观拨者救者,皆非实知周子也。
王阳明龙场大悟,提致良知三字,为作圣真诀,虽曰颜子复生,不亦可乎。
释之于道学也,十方三世无不彻也,此界此时,则始于释迦,继于迦叶难陀等也。其在震旦,则远公造法性论,罗什叹其未见佛经,能知佛理。北齐慧文大师,读龙树中论,悟圆顿心宗,二并可称闻而知之。菩提,达磨大师,受记东化,可称见而知之。
远公后,凡修净业得往生者,皆见知闻知之流类也。有人仅立莲宗七祖,但约行化最专者耳。然四明尊者,慈云忏主等,何尝不以净土行化。而智者大师十疑论,飞锡法师宝王论,天如禅师净土或问,楚石禅师怀净土诗,妙协法师念佛直指,尤于净土法门有功。至若近世,则幽溪师生无生论,袁中郎西方合论,皆远公之的裔也。
达磨传至六祖,乃有南岳青原二甘露门。门似二,道无二也,二则毒药,非甘露也。又数传而为五宗,人有五,宗非五也,五则枝条,非宗本也。譬如阿耨达池,一水流为四河,归于大海,河有四,水无四也。今不知池之一,不知水之一,不知海之一,独从四河阔狭曲直远近起见,互相是非,可谓智乎。
继北齐者,有南岳思大师,出大乘止观法门四卷,真圆顿心要也。次有天台顗大师,出三种止观,法华玄义文句,及维摩,仁王,金光明,普门品,十六观等疏,于是教观大备。历五传至荆溪,其道中兴。又八传至四明,道乃重振。此后裂为三家,渐式微矣。
唐玄装法师,遍游天竺,学唯识宗于戒贤法师,尽其所知,旁搜其所未知,广大精微。真弥勒天亲之子,释迦文佛之远孙也。慈恩基师,虽实继之,然观所撰法华赞玄,则灵山法道恐未全知。无怪乎唯识一书,本是破二执神剑,反流为名相之学,亦可悲矣。
贤首法藏国师,得武后为其门徒,声名借甚,疏晋译华严经,经既未备,疏亦草略,故不复传。所传起信论疏,浅陋支离,甚失马鸣大师宗旨,殊不足观。方山李长者有新华严经论,颇得大纲。清凉观国师,复出疏钞,纲目并举,可谓登杂华之堂矣。后世缁素,往往独喜方山,大抵是心粗气浮故耳。不知清凉,虽遥嗣贤首,实青出于蓝也。圭峰则是荷泽知见宗徒,支离矛盾,安能光显清凉之道。
禅宗自楚石琦大师后,未闻其人也,庶几紫柏老人乎。寿昌无明师,亦不愧古人风格。
台宗绝响已久,百松觉公称为鸣阳孤凤,仅出三千有门颂略解,及楞严百问耳。幽溪继之,一时称盛,然唯生无生论,足称完璧,而自所最得意圆通疏,殊为不满人意,何哉。但能趺坐书空,作妙法莲华经字,脱然西逝,则诚莲华国里人矣。
云栖宏大师,极力主张净土,赞戒赞教赞禅,痛斥口头三昧,真救世菩萨也。憨山清大师,扩复曹溪祖庭,晚年掩关念佛,昼夜课六万声,故坐逝后,二十余年,开龛视之,全身不散,遂与六祖同留肉身,人天瞻仰,得非莲宗列祖乎。
或曰,佛祖之道,必师资授受,方有的据,否则法嗣未详,终难取信。无名子应之曰,譬诸世主,桀非传自大禹,纣非传自成汤者乎。身苟无道,天子而不若匹夫矣。今之虽有师承,颠覆如来教戒者,何以异此。汉之高祖,明之太祖,并起草莽,谁授以帝位乎。苟得其道,匹夫而竟开大统矣。今之虽乏师承,能自契合佛祖心印者,亦奚不然。必如子论,是但许有见而知之,不许有闻而知之者矣,可乎哉。且子又不闻,有师资具足,皆不足齿及者乎。譬如俳优及相搏者,岂无师资授受,然不过戏剧及斗诤法耳。吾故曰,执迹以言道,则道隐。譬诸射者,期各中的焉耳。十方三世,唯此一的,常住不变,何俟于传。巧之与力,存乎其人,父不能传之子,子不能得之父,有何所传。或见而知之,或闻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正知其不可传者也。谓有可传,则不至於戏剧斗诤不止,非佛祖圣贤之道也已。
记
介石居记
自寂光之性,翳于五住尘劳,一切含识,鲜有恒居,虽四禅四空,及方便土,亦属旅泊。然以正法眼观,则世间相即常住相,妙在不为物转,便能转物。故楞严云,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虚空华,本无所有,元是菩提妙净明体。盖惟达无所有,方契菩提。傥逐境生情,流转从兹相续矣。予读豫之六二曰,介于石,不终日。未尝不掩卷太息也。夫六道豫有,二乘豫空,藏通菩萨,豫于度幻,别教大士,豫于但中。皆未了法界随无明流,岂若圆顿初心,悟因缘即空假中。法本无住,物亦不迁,是则几之微也,不容一瞬,况终日乎。无生刹那,名之为介,常自寂灭,喻之以石,融刹土于毫端,会古今于当念。以三无差别,而获二殊胜,不谄不渎,义极于此,谁谓宣尼心学仅在六合内,而牟尼法要不在日用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