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观之。一语深入骨髓。不可以色声香味求也。一日登山咏云。此境可常住。浮生自不能。古今千态万状。无限陆离。而此以自不能三字写之。何等真率自然。何等感慨痛恨。诗骨高贵登临旷怀。无逾此者。又咏云。此境可常住。浮生自不能。

  师曰儒门有一怨字。如大舜如怨如慕。太甲之自怨自艾与诗之可以怨等。乃禅家所谓疑情。必欲求其故而不得也。本初曰。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疑又岂易言哉。今而后余于学道求己有入门矣。

  师曰予昔在一名邑。与诸缙绅会茶。方就坐。偶有一老文学到来。诸公皆起让其座。有一缙绅曰。此吾老社友也。惜乎读书未成耳。子时不能放过乃顾之曰。公将谓读书已成也。若但以得高爵厚禄即谓之读书有成则曾子躬耕。颜子陋巷皆是读书未成也彼缙绅勃然变色甚不安。予曰。公无伤也。此举世风俗如此。岂独公哉世人未生儿子时。每向佛神前祈祷多生中举中进士做尚书阁老儿子。曾未有祈祷但生做圣做贤儿子及有儿子未展开书本。未写上大人时。即相嘱曰。你好生读书。必须求连登科甲始得曾未有曰。你好生读书。必须求格致诚正始得。此所谓黄河向源头上浊了也。源头上以作圣作贤为事。则以能作圣作贤为读书有成不以不能取连登科甲为读书无成也。复有一位曰。大师痛快之极但太利害耳。予曰。不利害则不痛快。此吾所以不敢有负圣贤不敢有负你读书君子。不敢自负我是方外之人。乃同于流俗也。前缙绅亦转为欢喜曰非大师不能出此语。非学生不能当此语。予曰。正惟公是其人故作此语相激扬耳。此老文学。忍喜不禁。才辞出门。逢人即大叫曰。这个才是真大和上。这个才是真出世人。我等皆要真读圣贤书。更无以中举中进士为念。以自误误人。误天下国家也。此和上之言。人人皆知。只是难得他于诸缙绅中。出此痛快之言。令人心悦而诚服也。予闻师叙及此不觉生大惭感。生大痛恨。恨早不闻此言。如吹毛剑涂毒鼓。能立地出人生死也。世人只知以棒喝为棒喝。说禅为说禅。又谁知吾师。一言一字。棒尽天下人。喝尽天下人。谁闻此棒喝。不汗下心死。死而复苏也哉。噫。圣人难遇。固如是乎。

  师曰。昔在麻城。与李孟白诸公聚谈。梅长公曰。请问和上。如此世界坏极。人心坏极。在佛菩萨。以何慈悲方便而救济之。将来毕竟如何底止。勿以机锋见示幸明白一提醒之。子亦好笑。乃以手作样曰。国初之时。如一锭大圆宝相似。梅公疾点首曰。开口便就妙了。快请教。予曰。这一锭银。十成足色。及斩碎来用。却块块是精底。或人见其太好。乃过一道炉火。搀一分铜。是九成了也。九成银尚可用。再过第二手。又搀一分铜。是八成了及第三第四乃至第七第八手。到如今。只见得是精铜。无银子气矣。梅公曰。然则如何处之。予曰。如此。则天厌之。人亦厌之。必须一并付与大炉火。烹炼一番。使那铜铅铁锡都销尽了。然后还他国初十成本色也。梅公曰。如此。则造物须下毒手。予曰。不下毒手。则造物者不仁。亦无功。而天地之心皆亡矣。梅公与李冢宰诸公相顾曰噫。不知我辈还有能跳出此造化之炉锤否。初曰。闻下此炉。正是冷水浇背。

  师尝曰天地古今。无空阙之时。无空阙之人。无空阙之事。无空阙之理。惟圣人不违心而择时。不舍事而求理。以天下之事。是吾本分中事。古今之时。是吾当然之时。所以处治处乱。处吉处凶皆是心王游衍大中至正之道。今人动以生不逢时。权不在我。为恨。试问汝。天当生何等时。处汝方好。天当付何等权与汝方足。我说恨时恨权之人。皆是不知自心之人。故有悖天自负之恨。又安知生生死死。升升沉沉尽属自己业力哉。汝不知自心业力强弱。不视自己。种性。福德。智慧。才力。学行。造诣机缘。还得中正也无。却乃恨世恨时。恨人恨事。且道天生汝在世间。所作何事。分明分付许多好题目与汝。汝无本事。自不能成。如庸医不恨自己医学不精。却恨世人生得病不好。天应生何等好病。独留与汝医。成汝之功。佛祖圣贤将许多好脉诀。好药性。好良方。好制法。留下与汝。汝自心粗。不能审病。诊脉。量药。裁方。却怪病不好治。是岂神圣工巧之医哉。汝不能医。即当反求诸己。精读此书。深造此道则自然神化也。果能以诚仁信义勉强力行。向上未有不造到佛祖圣贤地位。向下未有不造到英雄豪杰地位。今人果知有此。则自不恨生不逢时。权不在我。与自为暴弃之人也。

  二十年梦。寐皈依觉浪杖人。而未得一晤。戊子六月。始得领威音于灵寺。从游青山。深自愧幸。然恨生平不能有所见闻。为印证地。读癸甲全提。龙湖外录等篇。有欢喜信受而已。吾闻通天地人曰儒又闻知佛乃能知儒。吾既未能舍儒而见道。又安能舍佛而尊儒也。本地风光。未能省发。而欲嗷嗷乞人以不识机用之棒喝。即雷霆何益于聋。而泰山奚益于瞽乎。师通身是眼。通体是胆弹指是法。触手皆圆三教九流。处处指出本来活路。即文章技艺。头头点出现在妙明。噫嚱。真大统矣。我辈无论学佛学儒。而不闻师语。恐亦水中捞月。镜里寻花耳。上堂法语。自有记者。余因随其晨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