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所紀者,可道之道耳。又離而為德,恐無是義。余曰:道德實同而名異,曰道曰德,亦何所不可也。曰:惡有是言哉?吾嘗讀五經諸子,凡言道德,皆有小大後先之辨,不可槩舉,可考而知也。余曰:莊周言一曲之士,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本於道德之不一。重嘆後之學者為不幸,子亦欲蹈之乎?曰:願聞其旨。曰:聞之,無乎不在之謂道,自其所得之謂德。道者人之所共由,德者人之所自得也。試以水為喻,夫湖海之涵浸與坳堂之所畜固不同也,其為水有異乎?江河之傾注與溝澮之湍激固不同也,其為水有異乎?水猶道也,無乎不之,而湖海坳堂、江河溝澮自其所得如是也,謂之實同名異,詎不信然。學者之於道,會之以心,視之以神,斟酌飽滿使自足,則德成而有立。進德者至於德,兼於道,則同於初矣。由是觀之,道非有餘於德也,道散而德彰。德非不足於道也,德成而道隱。故聖人則做道全美,君子則明道全德,玆所以為異也。曰:道妙無形,德審有所睹乎?曰:道無方體,德有成虧。有成虧者,昭昭於心目之間,豈無所睹邪?合乎道則無德之可名,別於德則有名之可辨,故曰道無常名,德有定體。老子之出,當道術之變,其立言皆以明至當之歸,言雖不一,如首有尾,稽其至也,何彼此之辨?問德。又曰:生於心者不窮,是以命於身者無已。死而復生,生而復死,始終之端,如循環無窮。老氏言: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動之死地十有三。三三而九,自十言之,則出乎生死者一而已。一者謂何?意復命之人乎?士之志於道者,能修身以俟之,直而推之,曲而任之,庶幾乎可以語此。問命。又曰:或問老聃、列禦寇、莊周、孟軻皆古之得道者也,其立言各欲取信後世,何自相詆忤如此?聃曰:吾有大患,為吾有身。禦寇曰:內觀者取信於身。周曰:吾身非吾有。軻則曰: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或厭其身之為患而非其有,或貴其身之皆備而取之足,豈不詆忤邪?余曰:子未之思也,子得其言而未得其所以言。且四肢百骸五藏六腑該而存焉者謂之身,視聽言貌思性所有也亦謂之身,身之名則一,而所以為身者殊。有所謂體,有所謂性。老聃、莊周蓋即體而言之者,禦寇、孟軻蓋即性而言之者。即體言之,則四肢、百骸、五藏、六腑有之則有患,無之則無患,故不可使之有也。而所謂無者,非亡夫而身之謂,凡動作語嘿不見而已。即性言之,則視、聽、言、貌、思,一理所該,萬物皆備,苟內觀焉,可以取足,高之於天,卑之於地,俯仰洞鑒,孰有不備於我者乎?孰有不足於身者乎?以是言之,老聃、莊周之言身,不得不使之無,列禦寇、孟軻之言身,不得不使之觀。問身。又曰:或問何者為息?余曰:循陰陽以左右,隨子午以消長者是也。其運如未嘗止之輪,其旋如不可盡之環,與元氣交通,晝夜不息,老子、列禦寇所謂沖氣者也。子知所以守息,則知所以養氣。知所以養氣,則知所以入道。知所以入道,則抱一禪定,固無殊致也。老子曰:綿綿若存,用之不勤。子歸而求之,斯有得也。問息。又曰:莊周言養形之士,吹呴呼吸,此特其淺淺者爾。形神俱妙,蓋本於襲氣母。老子曰:玄牝之門,是為天地根。不死之道,本於是乎?問氣。又曰:孔子曰:毋意,毋我。老子曰:及吾無身,吾有何患?瞿曇日:無眼耳鼻舌身意。人之有生,形色外具,心意內知,必使之無者,何哉?蓋無者,萬善之所歸,萬法之所宗。人能外息諸緣,冥心於無,則與道俱矣。其歸一致,若所謂坐忘、息氣、面壁果殊途哉。袤字仲長,三衢人,嚴谷山人則其自號也。養素丘園,以經術教諸生。紹興間大臣薦於朝,召對竟,力辭還里,士論高之。並見《嚴谷集》。
  老子翼卷之五竟
  #1 三:原作『王』,據萬曆本改。
  #2 不如:原作『不見』,據萬曆本改。
  #3 召:原作『名』,據萬曆本改。
  #4 父:原作『交』,據萬曆本改。
  #5 相隨:『隨』字原脫,據萬曆本補。
  #6 至:原作『反』,據萬曆本改。
  #7 全曰:此二字疑當置於『儒佛之不相通』前。
  #8 蓋知夫:此三字原脫,據萬曆本補。
  老子翼卷之六
  光廟在濳邸,程文簡公大昌時為宮僚,嘗索其所著《易老通言》,大昌以割子繳納,其略曰:夫老子之可重者,何也?秉執樞要,而能以道御物,是其長也。貴無賤有,而罕言世故者,亦非其或短於此也。故師老子而得者,為漢文帝。蓋其為治,大抵清心寡欲而淵默樸厚,以涵養天下,其非不事事之謂也,則漢以大治而基業綿固者,得其要,用其長故也。至於西晋,則聞其言常以無為為治本,而不知無為者如何其無為也。意謂解縱法度,拱手無營,可以坐治。無何紀綱大壞,而天下因以大亂。故王通論之曰:清虛長而晋室亂,非老子之罪也。蓋不得其要而昧其所長也。區區之意,深望殿下采其秉要之理,而以西漢為法,鑒其談治之略,而以西晋不事事為戒,則老子之精言妙道,皆在殿下運用之中矣。又嘗著《濳藩盛德錄》,內一篇曰:某舊得侍談,凡及大道,常取《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