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一聞人之議,始而驚,中而悟,終乃立罷而後已焉。視彼說而不繹,從不改者,相去何天淵乎。此其德足以感動人心,而報之者無所不用其極也。
  王拱辰言於上曰: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金帛之數,厚夷狄,而弊中國爾。仁宗曰:不然。朕所愛者,土宇人民,財非所惜也。拱辰曰:財非出於民邪。仁宗曰:國家經費,取之非一曰之積,歲出以賜夷狄,亦未至困民。若兵興調發,歲出不貲,非若今之緩取也。拱辰曰:犬戎無厭,好窺中國之隙。且陛下只有一女,萬一欲求和親,則如何。仁宗憫然色動曰:苟利社稷,朕亦何愛一女邪。拱辰言塞遽曰:臣不知陛下屈己愛民如此,堯舜之主也。灑泣再拜而去。
  錄曰:愚觀王拱辰之言,即欽若孤注之說也。非惟漫潤之不行,且雖屈己而無憾。帝至是真如天之無不覆也,地之無不載也。以為堯舜之主,誠哉是言矣。
  文彥博、富弼同平章事,帝嘗問置相於王素,素曰:惟宦官宮妾不知姓名者,可克其選。帝曰:如是則富弼爾。至是與彥博同召至郊,詔百官迎之。范鎮曰:隆之以虛禮,不若推之以至誠。陛下用兩人為相,舉朝皆謂得人。然近制,兩制不得詣宰相居弟,百官不得聞見,是不推之以誠也。願罷郊迎,而除謁禁,則於御臣之術為兩得矣。及宣制,士大夫相慶於朝。帝遣小黃門峴知之,語翰林學士歐陽脩曰:古之命相,或得諸夢卜。今朕用相,人情如此,豈不賢於夢卜哉。
  錄曰:本朝置相,豈盡殉於宦官官妾哉。然而仁宗之世,紛紛皆君子,而李迪、王曾、范仲淹、文彥博、富弼、韓琦尤所著聞。推原其故,正以公天下之情,而非出于一己之私也。豈惟賢於夢卜,實可傳於後世。故錄漢文之仁者存其言,錄宋帝之仁者存其相。嗚呼,相道得而萬國理矣。
  初河北京束大水,民流就食青州。富弼勸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凜,得公私廬舍十餘萬,嘔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缺寄居者,皆賦以祿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凜之,仍書其勞約,他曰為奏請受賞。每五曰趣遣人持酒肉飯馥慰藉,出於至誠,人人為盡力。山林川澤之利可資以生者,聽民擅取。及麥大熟,民各以遠近受糧而歸。凡活五千餘萬人,募為兵者萬計。前此救災者,皆聚民城郭中,為粥食之蒸,為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數曰不得粥而仆,名為救之,而實殺之。自弼立法簡便,周盡天下,傳以為式。帝聞遣使褒勞,加禮部侍郎。
  又益利路飢,韓琦為體量安撫使,鐲臧稅以募人入粟,招募壯者刺以為廂禁軍,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劍門關,民流移而欲束者勿禁。簡州艱食為甚,明道中以災傷嘗勸誘納粟,後耀錢十六萬餘歸於常平。琦曰:是錢乃賑濟之餘,非官縉也。發庫盡以給四等以下戶,逐貪殘不職吏能冗役七百六十人為誼粥,活飢人一百九十餘萬。復知楊州,徒定州,兼安撫使,賑活飢民數百萬。璽書褒激,鄰道視以為準。
  錄曰:以帝之憂民,而弼與琦盡心荒政,譬則萬華之國而值製錦者,體裁之工也,良玉之肆而遇善冶者,追琢之美也。天非不欲常煦也,流行之度,難保其無寒,恃吾有以禦之,則但溫矣。民非不欲常飽也,適逢之數,未叉其無飢,賴吾有以處之,則無息矣。雖然弼所活五千餘萬人,而琦所活亦數百萬,苟非真心實意,視民之溺猶己溺之,視民之飢猶己飢之,至誠感動於上下公私之問焉,能人人盡如己哉。嗚呼。法可
  傳,而心不可傳,能盡心於無我,則能盡心於二公之政矣。
  嘉祐八年春三月辛未,帝崩,遺制下曰,雖深山窮谷,莫不奔走悲號而不能止。
  錄曰:《中庸》中曰:故大德,叉德其位,鈴德其祿,叉得其名,叉德其壽。帝真難得者矣。蓋位人可得也,叉若幼沖踐祚,易盛當乾,以至於四十二年之久,此不可叉也。祿人可得也,叉若浮泱爾游,優爾游休,以至於歌舞太平之盛,此不可鈴也。名人可得也,鈴若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以至於康定慶曆之際,此不可叉也。壽人可得也,叉若深山窮谷,如喪考妣,以至於奔走悲號之極,此不可叉也。斯帝之所以為仁宗也。
  史臣贊曰:仁宗恭儉仁恕,出於天性。一遇水旱,或密檮禁廷,或胱立殿下。有司請以玉清舊地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猶以為廣,何以是為。燕私常服漸濯,惟帟裊裯,多用繪拖,宮中夜飢,思膳燒羊,戒勿宣索,恐膳夫自此戕賊物命,以備不時之須。大辟疑者,皆令上識,歲嘗活千餘人。吏部選人,一坐失,入死罪,皆終身不遷。每諭輔曰:朕未嘗譽人以死,昆敢濫用辟乎。至於夏人犯邊,禦之出境,契丹渝盟,增以歲幣。在位四十二年之問,吏治若蝓惰而任事蔑殘刻之人,刑法似縱馳而庾獄多平允之士,國未嘗無璧倖而不足以以累治世之體,朝未嘗無小人而不足以勝善類之氣。君臣上下,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餘年之基。子孫一矯其所為,馴致於亂。傳曰:為人君,止于仁帝,誠無愧焉。新安胡氏曰:當仁宗時,或有獻蛤蜊二十八枚,枚千錢。帝曰:一下筋費千錢,吾不堪也。北使言高麗職貢,煉欲加兵,帝曰:此只王子罪,今加兵且屠戮百姓。卒復兵。京師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