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性本無分,而習以遷之,物本無二,而情所異之。習遷于性,則賢者常為人之所慕;情異于物,則難得者常為人之所求。慕于賢而不及,則反以為争,求于貨而不足,則反以為盜。是二者,使民失性而妄知,養情而苟欲,安可以見吾之道哉?莫若使之心之虛也,賢鄙不停于內,而彼我無分;腹之實紛也#1,華不誘于外而衣食以足;弱其志,以自柔而不好勝于人;強其骨,以自立而不耽利于物。所以天下之民無妄見之知,天下之民亡苟求之欲,則聖人之為,無不治矣。則不尚賢之篇,乃復人之性,反物之情,而根乎道者也。
道沖章第四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
道之舒,可以充乎四極而不以為滿;道之卷,可以隱乎纖芥而不以為微。以體則至虛,物之來者無不應,以用則至變,事之至者無不接。不抗于太高,高恐下者不能及;不即于太卑,卑恐高者不能俯。如此不惟不盈,又至于不久,自非處陰陽之中,曷以能此?故曰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沖者,陰陽之中,無過不及之義也。
淵兮似萬物之宗。
深而莫測之謂淵,微而莫窮之謂道。道之無,則天地以為始;道之有,則萬物以為母。言其母,則知萬物生乎道者也;言其宗,則知萬物本乎道者也。既為其宗,何云似之?蓋道乃無形,不可以定體言之,故曰淵兮似萬物之宗也。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人之處道,閑意馬于空虛,湛性源于寂寞,喜怒藏于無事之鄉,好惡鏁于不思之地,則以淡居己,以靜對物。不顯明于外,則和之而若晦;不獨異于眾,則同之而若愚。如是于道也,弗視而見,弗為而成,而無事物之累哉。設使不挫其銳而專以意,必至于輕動而傷吾之性;不解其紛而專以事,必至于多擾而亂吾之真;不和其光,道必失于矜;不同其塵,名必失于矜。如是於道也,視之不見,為之不成,而常以事物為累哉,學之者可不慎歟?此于四事之後,所以繼之曰湛兮似或存也。道無定體,若特以存而言之,非道也,故似或耳。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觀道之所來,出于無為,生于清靜,操之則存,捨之則亡,不為強而多,不為懦而寡,則虛無之至,真常之妙,雖天地以我為始,雖萬物以我為宗。兆于莫測,探于莫先,彼象有形也,我則處之于未形之初,彼帝有物也,我對居之于無物之上,如此豈可以子名之,故曰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也。
天地不仁章第五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天地之于萬物,任其理之自然。方其時之生也與之生,以育之而有雨露之滋;方其時之殺也與之殺,以凋之而有雪霜之變。如此必不係于一物,不累于一時,凡以待其理而已。特謂之芻狗者,方其祭祀之時,貢以至誠,而致其欽愛之意,及其禮畢,棄以無用,若看糞壤,此非厚于初而薄于終,愛于前而惡于後,乃理之然也。聖人之於百姓,又非異此。方其致愛也,如保赤子,其致敬也,若承大祭,則親愛之心莫大于是。及其有不愛者,罰以肆其威而視命如芥,有不可敬者,刑以殺其辜而觀生若閑,此非聖人留情于賞罰也,亦任其理之然而體乎天地耳。若非如此,焉能受萬物而不窮、接萬變而不溺?好其生者,與之生而不匱,欲其善者,與之善而不已,其應無方,其出無盡,乃橐籥之若也,故又繼之虛而不屈,動而愈出也云耳。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聖人動則用道,靜則體道。居靜之時,以道為同,湛兮自養,而不與事交,不與物接,又奚有言之弊也?及其動而用道,無言以應變,則道至于有窮,雖言之可尚,必簡以當理,要以合道,而不務多以為泛也,故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乃其當歟?
谷神不死章第六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虛而能應,其應無窮;妙而莫測,其測無方。且谷者,應萬有而不留于一物。神者,受萬化而不滯于一原。不留于一物,則其虛不至于盈,何虧之有?不滯于一原,其化必不至于窮,何終之有?此谷神所以有不死之兆爾,是謂玄牝者。道之于人,始降于無,終成于有,無者以炁而言,有者以形而喻,玄牝者,乃形之有者也。人身之中以玄牝為生,虛以應我之運,妙而成吾之化,降者由此而升,往者由此而還,則寸炁綿綿,真靈寂寂,而有長生之理焉。然人所以不能生者,非玄牝之愆止,人不能虛且靜矣。
天長地久章第七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其體至高,濟羣生而不有者,此天之所以長也。其勢博厚,載萬物而不辭者,此地之所以久也。天長也,其覆萬世而不傾;地久也,其載古今而不陷。此非天地固所以長久而不傾陷也,蓋不有其生,自然而長生矣。聖人體乎天地,思慕長生,焉敢有其身也?故抑高而就卑,和光而同物,知雖先也,不敢為人之先而常處其後,身雖聖也,不敢超眾之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