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之至愚,淪於蔽蒙而已。非者以異而為非,驁者以敖而為驁,若鷽鳩笑南淇之進,井蛙薄東海之樂,多見其不知量也。求其所以然者,蔽於一曲,明不足以致知而已。《傳》曰:天下莫不貴者,道也。道所以為天下貴者,以其不可以知知。使單見淺識皆足以知道,則何貴於道哉?惟知我者稀,則我貴矣。《記》言有以少為貴者,誠在夫知我者稀,故為天下貴。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徽宗註曰:聖人藏于天,而不自街鬻。 疏義曰:道之妙物未嘗顯,物之由道未嘗知。聖人者,道之極也,入而徒於天,其藏深矣。自其全於天而言之,所循者天理,所休者天均,行而無進則為天遊,動而無吵則為天機,觀天而不助,樂天而無憂,是皆以天合天,妙用無用,不啻若善,力而藏之,是藏於天者也。今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可謂固矣,有時而遯。藏金於山,藏珠於淵,可謂密矣,有時而失。以所藏在物而不在道也。聖人復性之本,與天為一,其亦異於此矣,夫豈樂從事於務,以自衒鬻為心哉?衒之飾行,與衒玉而賈石之衒同。鬻之自售,與幫技而得金之鬻同。不自街鬻,則太白若辱,盛德若愚,示之以未始出吾宗也。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宜季咸無得而相。
知不知,尚矣;
徽宗註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知之外矣,不知內矣;知之淺矣,不知深矣。知曰不知,是謂真知,道之至也,故曰尚矣。
疏義曰:出而交物,為無所至,入而辨焉,為有所至,道之所以為至者,則入而辨於物也。入而辮於物,殆不可以知知,況其窈窈冥冥,會於渾淪之中,神之又神,而能精焉者乎?況其昏昏默默,隱於言意之表,彼物無測,而人皆以為極者乎?孰謂知之可以索其至哉?廣成子所謂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則以道非知之所能知故也。泰清問乎無窮則曰吾不知,又問乎無為則曰吾知,道以此兩者為孰是孰非?是未明夫弗知乃知,知乃不知之理,此所以有深淺內外之辮,是以言知之外矣,不知內矣,不知淺矣,知之深矣#1者也。惟知不知之知,然後為真知。若然則造形而上出有無之表,而超然不與物偶,可以心契而默識焉。天下之物,孰尚於此?故曰知不知尚矣。
不知知,病矣。
徽宗註曰:不知至道之精,而知事物之粗,不知至道之極,而知事物之末,方且為緒使,方且為物絯,而曰趨于憂患之塗,故病。
疏義曰:明以虛政,覺以靜生。泰定之宇,初無纖翳,妄見一投,則虛靜者俄遷於事物,倀倀然所知者粗而不知其至精,所知者末而不知其至極,是皆以不知知者爾之人也。方且為緒使,方且為物絯,而日淪於憂息之域,其為病孰甚,又烏得達觀之士為之發藥,使去八疵四患,淵然自得於泰定之宇哉?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徽宗註曰: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
疏義曰:愚則無知而不智,惑則多疑而昧理,皆性之病也。性之病,與孔子所謂民有三疾同意。惟知此而辮焉,故能解其蔽,袪其惑,莊子以謂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以是故爾。蓋知其愚,知其惑,所謂病者能言其病;非大愚,非大惑,所謂病病者,猶未病也。苟或不知出此愚而好合用,而兩疑以惑,則亦終身不靈不解而已。此南榮越自知其病,未能勝大道之藥,所以願聞衛生之經也。然則病其所病,斯不病已。
聖人之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徽宗註曰:聖人素逝而恥通於事,立本而知通於神,有真知也,而常若不知,是以不病。
疏義曰:素則無所與雜,逝則無往不存,惟能素逝,則不蘄通於事,而事無不通矣,則以立之本原,而智通於神故也。蓋本原者,道之體。惟先立其大者,則與神為一,疏觀坐照,無所不達,有真知也。常若不知,夫孰足以息心已。莊子以素逝而恥通於事,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為王德之人,以是故爾。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矣。
徽宗註曰:小人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揜。《易》曰:荷校滅耳,凶。
疏義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惟民生厚,因物有遷,捨真逐妄,外悅紛華,交戰於利害之塗而恬不知懼,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故惡積而不可揜,罪大而不可解。莊子所謂宵人之罹外刑,《易》所謂荷校滅耳,凶,此也。迹其所為得,非不畏其威致然耶?
無狹其所居,
徽宗註曰:居者,性之宅,人之性至大不可圍,而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狹其所居故也。擴而充之,則充滿天地,包裹六極,無自而不可。孟子曰:居天下之廣居。
疏義曰:泰定之宇,充滿天地而莫窮其畛域,周流六虛而莫究其端倪,則一性之宅,至大而不可圍,恢恢乎有餘地矣。世之昧者,蔽於一曲,見物不見道,妄鑿垣墻而植蓬蒿,而其居始狹,以曲士不可以語道故也。欲其廣大流通而復性之常,必有為之發節者,然後礙者斯達,塞者斯通,擴而充之,且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