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段蓋喻遊說之士借詩書聖賢之言以文其姦者。自上語下曰臚,自下語上曰句。臚傳者,大儒為首而告其下也。青青之麥,生於陵陂,賦墓田也。生不布施,何含珠為,譏富者也。此詩只四句,或是古詩,或是莊子自撰亦不可知。接其鬢以下,大儒教小儒之語。接,撮也。擪,以手按之也。顪,頤下也。控其頤者,控開其頤也,別亦開也,言歌此詩教其徒,徐取其珠而欲無所損也。詩曰,何以含珠為,則我今取之。亦合古詩之意矣。
  老萊子#1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於彼,脩上而趨下,未僂而後耳,視若營四海,不知其誰氏之子。老萊子曰:是丘也。召而來。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與汝容知,斯為君子矣。仲尼揖而退,蹙然改容而問曰:業可得進乎。老萊子曰:夫不忍一世之傷而驚萬世之患,抑固窶邪,亡其略弗及邪。惠以歡為驁,終身之醜。中民之行進焉耳,相引以名,相結以隱。與其譽堯而非桀,不如兩忘而閉其所譽。反無非傷也,動無非邪也。聖人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奈何哉其載焉終矜爾。
  出薪者,出而採薪也。脩上,上長也。趨下,其行趨鏘也。末,微也,言其背微有僂曲之狀。後耳者,面前視之不見其耳也。視若營四海,即蒿目以憂當世之患之意。躬矜,汝身矜持之行也。容知,容,外飾也,知,思慮也。業可得進者,言道業可得而學否也。一世之傷;一時之人憔悴可傷也。驁,傲然而不恤之意。言汝為一時而憂,通用其心,能貽後世之患,汝皆驁然而不顧也。汝既如此,道之窮宜也。寠,窮也。固,宜也。汝之道其窮如此,是不知天下之事有非智略所能及者,故曰亡其略弗及邪。亡與忘同。惠,施惠於人也。歡,欲得人之歡心也。以施惠而得人之歡心為驁,以此自驚於世不可,此乃終身可醜之行也。庸人之所為則務入於此而已,故曰中民之行進焉耳。中民,庸人也。以名而相汲引,以隱蔽之計而自相交結,以形容中民之為也。堯桀兩忘則不惟無毀亦無譽矣,故曰閉其所譽。反,背也。反背自然之理,則無非傷道之事也;不好靜而好動,則無非邪僻之行也。聖人則不然。躊躇者,欲進不進之意,以躊躇興事即不得已而後應也。惟其無心,所以每每成功。載,自負也。汝奈何終身以矜持之意而自負,故曰奈何哉其載焉終矜爾。此一句下得奇。
  宋元君夜半而夢人被髮闚阿門曰:予自宰路之淵,予為清江使河伯之所,漁者余且得予。元君覺,使人占之,曰:此神龜也。君曰:漁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君曰:令余且會朝。明日,余且朝,君曰:漁何得。對曰:且之網得白龜焉,其圓五尺。君曰:獻若之龜。龜至,君再欲殺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殺龜以卜吉。乃刳龜,七十二鑽而無遺莢。仲尼曰:神龜能見夢於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網,知能七十二鑽而無遺莢,不能避刳腸之患,如是則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雖有至知,萬人謀之。魚不畏網而畏鵜鶘。去小知而大知明,去善而自善矣。嬰兒生無石師而能言,與能言者處也。
  阿,曲也。阿門,曲側之門也。宰路,淵名也。清江之神使我使於河伯。再欲殺之,再欲活之,再三遲疑而不决也。卜以殺為吉。遂殺之。七十二鑽,言用之而占七十之智豈能敵之。此言我苟有心,則人亦以有心應我,故以此喻之惟能去其小知而付之自然,則大知明矣。去吾為善自名之意,則善自歸我,故曰去善而自善矣。石與碩同,石師,碩大之師,能教人者。嬰兒之能言不待求師而自能者,與能言者同處,則自然能言二次也。龜靈於人而不靈於己,故曰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此意蓋謂名之以知則有窮時。此下數句卻汎言世情以實之。人有至知者,豈能以一身而勝萬人之謀。鵜鶘之取魚,飲涸其水而後盡其魚。此有心害魚者非網之比也。上言人若有心而害我一人也。大知自善,自然之理也。不教能言,自然之喻也。
  惠子謂莊子曰:子言無用。莊子曰:知無用而始可與言用矣。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廁足而墊之致黃泉,人尚有用乎。惠子曰:無用。莊子曰:然則無用之為用也亦明矣。
  墊,掘也。容足之外皆為深淵,則不可行矣。即前謂,足也踐,恃其所不蹍之意。故曰無用之用。徐無鬼篇
  莊子曰:人有能遊,且得不遊乎;人而不能遊,且得遊乎。夫流遁之志,决絕之行,噫其非至知厚德之任與。覆墜而不反,火馳而不顧,雖相與為君臣,時也,易世而無以相賤,故曰至人不留行焉。夫尊古而卑今,學者之流也。且以狶韋氏之流觀今之世,夫孰能不波。唯至人乃能遊於世而不僻,順人而不失己。彼教不學,承意不彼。
  能遊者則遊之,不能遊者終於不能。此言世有達者,有不達者也。遊,自樂之意也。流遁,逐物而忘返也。决絕,與世判然自異也。任,為也。至知厚德,循自然之人,則其所為無流遁决絕之失矣。覆墜,言陪溺於世故也。火馳,逐於世如火之急也。此皆為世俗所累而不能反身自顧,故曰不反不顧,言不能回光返照也。雖一時之間有貴有賤,名為君臣,而沒身之後貴賤何。故曰夫孰能不波。學者之古今,只自三皇五帝為始。此蓋譏貶古帝王之意。僻,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