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徜徉自得於其間,無適而非逍遙也。故經中不一言之。
  顏回曰:回盖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仁義矣!曰:可矣!猶未也。他日復見曰:回盖矣!曰:何謂也?曰:回忘禮,樂矣!曰:可矣!猶未也。他曰復見曰:回盖矣!曰:何謂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仲尼曰:同則無好也,化則無常也。而果其賢乎!丘也請從而後也。
  郭註:顏子以損之為盖,而夫子謂仁者兼愛之進,義者成物之功。愛之非仁,仁述行焉;成之非義,義功見焉。存夫仁義,不足以知愛利之由無心,故忘之可也。但忘功迹,猶未玄達。禮者形體之用,樂者樂生之具,忘其具未若忘其所以具。坐忘者,既志其進,又忘其所以迸,內不覺其一身,外不知有天地,然後曠然與化為體而無不同也。無物不同則未嘗不適,故無好惡同於化者,唯化所適故無常也。
  呂註:人之為人也久矣,其悟道雖在一言之頃而復於無物,非一日之積也。回聞心齋而未始有回,則悟道於一言。其忘仁義禮樂以至於坐忘,則非一日之積也。同則物視其所一,故無好;化則未始有極也,故無常。同於大通,則同於化而已矣。林註:忘仁義而進於忘禮樂,猶未離乎封域,則有物也。又進而至於無物,則肢體於是乎墮,聰明於是乎黜。離形去知,同乎大通,此其至也。盖墮黜猶出乎勉強,離去則自然矣。同乎大通,與物為一也;好惡起於不同,同則無好惡。命萬物之謂化,化則無常也。言回能與物為一,與化為人。予亦願從其後,盖孔子謙辭也。
  詳道註:枝海以為百川,則見川不見海;合百川以歸海,則見海不見川。道,海也。仁義禮樂,百川也。回得道而忘仁義禮樂,是睹海而忘百川,然猶未忘道也;至於離形而忘物,去知而忘心,宴然無所係累,則道果何在哉?與我兼忘而已,此回之所以賢也。義近禮,仁近樂,故忘義而後忘禮,忘仁而後忘樂。盖回之忘有所不忘,而其盖有所謂損。不忘其所忘,以歸於誠忘;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損。非造坐忘之妙,何足以與此。
  碧虛註:顏子之盖,謂損外盖內也。愛物之謂仁,利物之謂義,愛利屬乎外,忘之則可,於道則未也。禮者,體之威儀。樂者,心之沖和。心體係乎內,忘之則可,於道則未也。坐忘者,無時而不忘。墮肢體謂即應而忘;黜聰明謂即照而忘。即應而忘,離形去知也;即照而忘,同乎大通也。體同太空,則無好惡;心同造化,則無斷常矣。
  趙註:仁義禮樂,君子不可一曰去。顏子心融乎理,則四者之名不立而忘之矣。墮肢體,離形也。黜聰明,去智也。同於大通,則與道為一矣。夫子之意,盖謂好惡兩捐,常變俱泯,是所謂同,是所謂化,汝果能是,吾將汝師,意其未必然也。曰墮黜曰離去,未免於有心,亦不得謂之志也。
  庸齋云:坐忘之說,乃莊子借顏子之名以形容造道之妙盖矣。言有所得也,先忘七義而後忘禮樂,猶外天下而後外萬物至於坐忘,則有無俱遣,四肢耳耳皆不自知,而同於大通之道也。與道為一則化,化則無所住而生其心矣。
  仁義本乎心,心致虛則忘之易。禮樂由乎習,習既久,則忘之難。顏子於斯二者既已俱忘,則亦能人之所難能矣。而夫子猶以為未,盖欲進之而造夫道之極,於此有以見鑄顏之意。他人至是,則望崖而反矣!顏子又從而進坐忘之妙,夫子乃驚駭反問,訝其得之之速也。回告以離形去知同於大通,叉由忘己而後忘物,斯為坐忘矣。夫不知所以同而同,是為大通之道,豈好同而同之哉?猶大化之運,頃刻不停,人處其中,與之俱運,幼蒙長慧壯勞老逸,其間出處動靜,興廢變遷,亦何常之有?盖非欲化而求化也,物理自然,古今一政,唯得道者我欲不化忘之而已,此二句乃夫子印證坐忘一段公案。欲人求同於異,安化為常,真形於忘,合道於虛,則至矣!盡矣!人而信能無以外習滑湛然之真,則夫坐忘者亦學道分內事,夫子推之為賢,盖所以獎成之而誘進其徒云耳。
  子輿與子桑友,而淋雨十曰。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無私覆,地無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
  郭註:此二人,相為於無相為者也。今裹飯而往食之,亦天理自爾,非相為而後往也。子桑鼓琴哀歌,求其為之者而不得,言物皆自然,無為之者也。
  呂註:莊子論大宗師而卒之以孟孫才、顏回,以為如孔子之徒體性抱神以道世俗而後為至也。然恐學者以子桑之徒為不及孟孫氏,子輿之徒為不及子朵,於是復合而論之。其言則皆至於命而安之之辭。諸子之邊雖不同,以道為大宗師而至於命則一也。
  林註:子桑忘形遺生,故當其病也,不以病為病,一歸之命而已。不任其聲,以病而力微,故舉詩如此其趣也。父母,至親;天地,至公。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則亦命焉耳!萬化咸歸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