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之為知,則有所不知,以之為德,則有所不載。故靈氣覆墜,心情火馳,雖與為君臣時,適然耳!何貴何賤哉!至人唯變所適,遇則因之,不留行焉。以三皇已前觀今之世,孰不為風波之民?唯至人隨世而遊,出於天性,故能順物而不失己。彼來則教之,未嘗有事於學;承彼之意而從之,不以彼為彼也。
  《內篇》曰:彼且為嬰兄,亦與之為嬰兒,是也。碧虛註:人以跳蹈之外為無用之地,若掘之墊下至於黃泉,獨存容足地,則不能珪步矣!譬之種植,又多空地,斯能蕃茂,則無用之為用明矣。人能遊學於道,性自然也,安得使不遊乎?.不能遊學於道,亦性自然,安得使之遊乎?世人不知分量,妄役流蕩遁逃之志。果次,卓絕之行,刻意以為高亢,皆非至知厚德所因任也。覆墜,謂不遊學而廢業。火馳,謂苦遊學而進益,各務所趨而不反顧在時所尚,遞為君臣而已。 何分貴賤哉!唯至人出處有道,各行其志。而學者貴遠忽近,其弊已久。以上古聖賢觀今之世,無不波蕩失性者。至人則隨世汙隆,外應物而內全真,彼之所教我者世道不必學也,然亦承其意而不彼外之,所以得全於世,此之謂能遊。
  《鬳齋口義》:墊,掘也。若容足之外皆深淵,則不可行,故曰無用之用,遊者自樂之意。有能有不能,喻有達有不達。流遁,逐物。決絕,自異。至知厚德,修自然之人,任為也。覆墜,陷溺。世故火馳奔逐利名,此皆不能自反者,雖時間有君臣貴賤之分,身沒何有?唯至人所行與世無留戀,以古今為一。學者尊古卑今,不知世變,若以上古觀今日,則皆為波蕩失性者矣。遊世而不僻,則不以古今為是非。順人不失已,外混世而內有所存。彼之所教,自以為是,我固不學之亦順承其意而無彼我之分,此即《齊物論》因是之意。遊者,逍遙自適於無用之地。以全己之大用,唯達道之士能之。能之者不得不遊,不能者不可強也。盖謂時俗逐物而流遁者多,否則又為决絕之行刻厲矯亢而不自適,則視人世如鼎擭陷弈,至於負石自況,抱木燔死者有之,何望乎逍遙遊哉!故皆非至知厚德者之所因任,類多顛覆奔馳於名利以求慰其心。雖一時有君臣之分,若易此一時,則無以相貴賤。唯道為天下貴,悖道則無以取重於世也,故至人聽物流行而不遏,與之同遊乎天地之一氣耳。古往今來,乃其常理,我能轉物,則可反今為古,豈貴耳賤目,妄有尊卑分別哉!且以上古觀今之世,孰不為波蕩之人?心忘古今,遊世而不為僻異之行,順人不失已,以衆心為心而我心得矣,是謂反今成古,何尊何卑。仲尼答冉求以古猶今也,即此意。是以人來學者,因彼性而教之,不學其所不能;承彼意而順之,不以彼為異也。如是,則古今物我同遊一天,雖相後千萬年,相去千萬里,相處千萬人,無異合堂同席於漆園夫子之門而樂黃帝、老聃之道也。此言至人應世,非唯能自遊於道,又能與物同遊,所以貫百王於一道,參萬世而成純者也。
  目徹為明,耳徹為聰,鼻徹為顫,口徹為甘,心徹為知,知徹為德。凡道不欲壅,壅則哽,哽而不止則鈔,珍則衆害生。物之有知者恃息,其不殷,非天之罪。天之穿之,日夜無降,人則顧塞其竇。胞有重閬,心有天遊。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豀;心無天遊,則六鑿相攘。大林丘山之善於人也。亦神者不勝。德溢乎名,名溢乎暴,謀稽乎識,知出乎爭,柴生乎守,官事果乎衆宜,春雨日時,草木怒生,跳耨於是乎始脩,草木之到植者過半而不知其然。
  郭註:當通而塞,則理有不泄而相騰踐。凡根生者無知,亦不恃息。殷,當也。息不由知,由知然後失當,失當而後不通,故知恃息,息不恃知。然知欲之用,制之曰人,非不得已之符也。天理有常運,無情任天,竇乃開。閬,空曠。遊,不係。勃豀,爭處。攘,逆也。自然之理,有寄物而通者。夫名高則利深,故修德者過其當。禁暴則名美於德。急而後考其謀。平往則無用知。柴,塞也。衆之所宜者不一故官事立。事物之生皆有由,事由理發,故不覺也。
  呂註:人之耳目鼻口,不為聲色臭味所壅,則為聰明為顫甘為知德壅,則哽而不通;不通之甚,則相蹂踐,得失交戰於胸中,幾何而不至於跈。此陰陽之患所以作,衆害之所以生也。凡物之有知者,息存則生,息去則死。息之出入,隨子午以消長,循陰陽而左右,與元氣交通無日不然,則是天之穿而通之。日夜均平,未始有降,人顧以聲色臭味塞其竇而不使之通,所以降而不殷也。人能恬淡虛無,則真氣從之;正形一視,則天和將至。是以胞有重閬,周固生白,而邪穢不能侵;心有天遊,逍遙無為,而事物不能撓。室必有空虛以異乎尊卑,否則婦姑瀆而勃視矣;心必有天遊,以出乎塵垢,否則六鑿珍而相攘矣。六鑿,即耳目鼻口心知也。人誠知所謂天遊,則雖遊乎人間世,萬物無足撓心,其神足以勝之也。奚以大林丘山為善哉!上德不德,故無名。有名,則德之溢暴之而不藏,又名之溢也,則謀不得不稽乎說,知不得不出乎爭,柴不得不生乎守,此所以成實乎衆宜,聲色臭味柴其外,思慮知謀柴其內,而不能相通也。夫為道者之治心,治之於未亂,無若草木怒生而眺耨脩也。
  疑獨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