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問營之東,復猶營也。西行至豳,人民猶是也。問豳之西,復猶豳也。朕以是知四海、四荒、四極之不異是也。
  四海之外,猶有國土或無國土,皆不可知。譬如在於營者,但見營之人民;在於豳者,但見豳之人民,豈知營之東又有如營者,豳之西又有如豳者?以中國之所見且如此,況四海、四荒、四極之外乎?齊州,中國也。實之者,欲其即近以明遠也。海外曰大荒,大荒之外曰無極,故曰四海、四荒、四極。此亦務為高遠廣大之言。莊列之書皆如是。
  故大小相含,無窮極也。含萬物者,亦如含天地;含萬物也,固不窮;含天地也,故無極。朕亦焉知天地之表不有大天地者乎?、亦吾所不知也;
  大小相含,譬如瓦在椽上,椽在桁上,桁在梁上,梁在柱上,柱又在地上,小大相乘載物,物皆然,不可窮詰。萬物既如此,則天地在於太虛之間。太虛,含天地者也,太虛之外又必有含太虛者。含萬物者既不可窮,則含天地者亦安知其所極?安知天地之外不有更大於天地者?含,容也。此等議論,皆是排斥小見。自私之人不知世界之廣大,故為此等虛曠之論,雖似荒唐,亦自有味。此章以下諸段,皆然,若要逐章求義理,則不可也。讀莊列之書,別具一隻眼可也。
  然則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媧氏練五色石以補其闕,斷鼇之足以立四極。其後共工氏與顓頊争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折天柱,絕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潦歸焉。
  女媧之補天,共工之折天柱,絕地維,此皆務為駭世之言,不可以為實論。天之傾西北,此造化至妙處。若無倚蓋之勢,則星辰之運、日月之行何以見其盈縮?何以為晝為夜?此須識天文者方知之。知地有上下四游之說,天如雞子,則安得有柱有維乎?
  湯又問:物有巨細乎?有脩短乎?有同異乎?革曰: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貟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里,其頂平處九千里。山之中間相去七萬里,以為鄰居焉。其上臺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縞。珠玕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聖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往來者,不可數焉。而五山之根無所連著,常隨潮波上下往還,不得暫峙焉。仙聖毒之,訴之於帝。帝恐流於西極,失群聖之居,乃命禺疆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之。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動。而龍伯之國有大人,舉足不盈數步而暨五山之所,一釣而連六鼇,合負而趣歸其國,灼其骨以數焉。於是岱輿、貟嶠二山流於北極、汎於大海,仙聖之播遷者巨億計。帝憑怒,侵减龍伯之國使阨,侵小龍伯之民使短。至伏羲、神農時,其國人猶數千丈。
  歸墟者,即尾閭是也。八紘,八方也。九野,九州也。純縞,純白也。珠玕,珠玉也。峙,停也。毒之,苦之也。禺疆,神名也。合負以六者,同負而去也。趣,往也。數者,數其骨也。使阨,使隘狹也。五山之仙聖,十五鼇之三番,龍伯之釣鼇,帝之怒龍伯,皆寓言也。今佛經多有此,如三十三天,香積國、西方净土之類是也。
  從中州以東四十萬里得僬僥國,人長一尺五寸。東北極有人名曰諍人,長九寸。
  龍伯之减小,猶長數千丈。僬僥之尺五,諍人之九寸。長者極長,短者極短,但言天地之間變化不常,不可以耳目所見者為定也。
  荊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朽壤之上有菌芝者,生於朝,死於晦。春夏之月有蠔蚋者,因雨而生,見陽而死。終髮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餛。有鳥焉,其名為鵬,翼若垂天之雲,其體稱焉。世豈知有此物哉?大禹行而見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堅聞而志之。
  冥靈,木名也。終髮,即窮髮也。北之又北,愈遠之地也。稱去聲,其長與其大相稱也。翼大如此,身亦稱之,則其大可知矣。世人所見者小,豈知天地間更有如此廣大之所乎?此皆寓言,卻以禹、益實之。世言《山海經□大荒經》皆禹所作,亦猶今人言張騫窮天河也,其意但因禹治水行九州,伯益為山澤之虞,故借其名以實其說。夷堅,亦猶莊子之齊諧也。
  江浦之間生麼蟲,其名曰焦螟,群飛而集於蚊睫,沸相觸也。栖宿去來,蚊弗覺也。離朱、子羽方晝拭訾楊眉而望之,弗見其形;角虎丑豸文尒普弭三切俞、師曠方夜值耳俛首而聽之,弗聞其聲。唯黃帝與容成子居空峒#1之上,同齊三月,心死形廢;徐以神視,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氣聽,砰然聞之,若雷霆之聲。
  因諍人之論,又生麼蟲之說,小之而又小者也。角虎俞,亦古之能聽者。此即莊子聽之以耳,不若聽之以氣,聽之以氣,不若聽之以心之論。
  吴、楚之國有大木焉,其名為櫾,碧樹而冬生,實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已憤厥之疾。齊州珍之,渡淮而北而化為柷焉。鸛鵒不踰濟,貉踰汶則死矣,地氣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