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謂之順民,言因其固然。違其常理者,聽於命而不知,故可殺可活,而制命在外;因其固然者,命萬物而無所聽,故天下無對,而制命在內。
范曰: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之苦也?其為形也亦遠矣,故以生為累,有至於畏鬼責者;夜以繼日,思慮善否,其為形也亦疏矣,故以顯為是,有至於畏人。權勢不大,而夸者以之悲,則為位而已。詎能無畏威乎?錢財不積,而貪者以之憂,則為貨而已,詎能無畏刑乎?若然遁天倍情,忘其所受,生殺之稱,制之非我,烏能自適其適哉?惟體道人安自然之定分,循不易之真理,適來則安之、適去則順之,曾未嘗外慕動而有歆羨之心,故畸人而侔於天,遺物而立於獨,斡旋萬化,惟我所為。古之人所謂命萬物而無所聽者,蓋在乎此。
故語有之曰;人不婚宦,情欲失半人不衣食,君臣道息。周諺曰;田父可坐殺。晨出夜入、自以性之恒;啜菽菇藿、自以味之極;肌肉麤厚,筋節□音區位切。急,一朝處以柔毛綈募,薦以梁肉蘭橘,心□體煩,內熱生病矣。而憊矣。
言有所安習者,皆不可卒改易,况目然乎?
故野人之所安,野人之所美,謂天下無過者。昔者宋國有田夫,常衣緼黂亂麻,僅以過冬。暨春東作,自曝於日,不知天下之有廣夏隩室,緜纊狐狢。顧謂其妻曰:負日之暄,人莫知者,以獻吾君,將有重賞。里之富室告之曰:昔人有美戎菽、甘弇莖芹萍子者,對鄉豪稱之。
鄉豪,里中之貴者。
鄉豪取而嘗之,蜇於口,慘於腹,眾哂而怨之,其人大慙。子,此類也。
政和:天下各安其性命之情,則之四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不安其性命之情,則於是愚智相譏,而歆羨起矣。夫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夫婦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口之於味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楊子舉婚宦君臣之言,引田父鄉豪之說,凡以明使天下不安其性命之情者,以此而已。
楊朱曰:豐屋、美服、厚味、姣色,有此四者,何求於外?有此而求外者,無厭之性。無厭之性,陰陽之蠹也。
非但累其身,乃侵損正氣。
政和:動與過,刑之所取。宵人之離內刑者,陰陽食之。然則無厭之性為陰陽之蠹者,豈其內刑之過歟?
范曰:南溟之鵬不能展翼於蓬蒿,一而鷃之逍遙則有餘地;東海之鼈不能容足於坎井,而蛙之跳梁則有餘水。自然定分,有不可易。故無夸跂之心,儻或遊券之外而至乎期費,則盈嗜慾,長好惡,而性命之情病矣。陰陽之寇,奚自而可逃耶?是篇所言,大抵過於放逸,蓋以救弊故也。茍不明夫救獘之旨而以是為常,則世俗之君子危身棄生以殉物者多矣,又烏能安於定分哉?故復繼之以田父之說。
忠不足以安君,適足以危身;義不足以利物,適足以害生。安上不由於忠,而忠名滅焉;利物不由於義,而義名絕焉。君臣皆安,物我兼利,古之道也。
政和:忠所以安君也,忠而輕用吾身,則不足以安君而適所以危身;義所以利物也,義而反愁我己,則不足以利物而適足以害生。故忠以安君者,欲君臣皆安;義以利物者,欲物我兼利。此古之道也。
鬻子曰:去名者無憂。老子曰:名者實之賓。而悠悠者趨名不已。名固不可去,名固不可賓邪?今有名則尊榮,亡名則卑辱。尊榮則逸樂,卑辱則憂苦。憂苦,犯性者也;逸樂,順性者也。斯實之所係矣。名胡可去?名胡可賓?但惡夫守名而累實。守名而累實,將恤危亡之不殺,豈徒逸樂憂苦之間哉?
政和:自內言之,去名無憂;自外言之,有名尊榮。雖然,聖人任其自爾,何容心焉?去功與名,還與眾人,非所以蘄無憂也。苟有其實。人與之名不受,非所以圖尊榮也。兩無所係,此之謂順性命之道也。
范曰:名不可比周,争也,不可夸誕,有也;不可勢重,脅也。故古人謂是為公器而不可多取。彼烈士之殉名,廉士之重名,奸人之盜名,又烏知至人以是為己桎梏而有所謂無為名尸者哉?是篇始有為名之說,必終以此,所以遣其言之累耳。
沖虛至德真經四解卷之十八竟
沖虛至德真經四解卷之十九
和光散人高守元集
說符
張曰:夫事故無方,倚伏相推,言而驗之者,攝乎變通之會。盧曰:此篇去末明本約形,辯神立事以顯真。因名以求實,然後知徇情之失道,從欲以喪真。故知道者不失其自時,任能者不必遠害。政和: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天瑞》自然之驗,《說符》言人事以合之。此書名篇始終之義。范曰:事物之變,有萬不同。成敗之相因,倚伏之相禪,言而驗之,豈苟然哉?契乎自然之符而已。孔子曰:予欲無言。則無言者,聖人之本心,卒不得已而有言者,期於明道故也。使天下之人皆造乎道,尚何事於有言哉?故《老子》之書終於信言不美,所以總叙其作經之意《列子》之書終於《說符》,所以自袪其著書之迹。
子列子學於壺丘子林。壺丘子林曰:子知持後,則可言持身矣。
《老子》曰:後其身而身先。
列子曰:願聞持後。曰:顧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