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喜也,喜而兴土木之功、求珍异之物,吾心则喜矣,如民忧何?人情不能无怒也,怒而除盗贼、去贪残,是以一人之怒形而为千万人之怒也,怒而用非法之刑、兴穷黩之兵,吾心则快矣,如民苦何?此君子所以贵乎守也。然事几纷遝日至,果将何所守乎?亦曰修吾身而已。《大学》曰:“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是知修身之本又在乎正心也,正心以修身,则不好声色之奉、不崇土木之饰、不事异端之教、不为田猎之举、不作无益之事、不好珍异之物、不兴出境之师、不用非法之刑,凡非所当好者皆不之好,凡非所当为者皆不之为,如此,则不尽民之力、不尽民之财、不尽民之情,则无一人之不得其所、无一物之不遂其性、无一处之不得其安矣,孰谓天下平不由乎人君之一身哉?此人君之为治所以贵乎正心,而大臣之事君所以必格君心之非也。

  周惇颐曰:“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物,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道岂远乎哉,术岂多乎哉?”

  朱熹曰:“圣人以仁育万物,以义正万民,所谓定之以中正仁义也。天地、圣人,其道一也,天下之本在君,君之本在心,心之本在仁义。”

  臣按:天有五行而总之者曰阴阳,人有五德而兼之者曰仁义,是仁义者人君修己治人之正道要术也。人君体天之阳以育万物,使万物皆遂其自然之仁,体天之阴以正万民,使万民皆由乎当然之义,天下之大,无一人之不仁、无一事之非义,天下于是乎平矣。

  张载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臣按:《大学》之道,其纲领在明德、新民、止至善,其条目在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要必析之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尽其大而无余,所谓全体大用之学也,所谓圣神功化之极也。由物格知至而至于天下平,则学问之极功于是乎备,圣人之能事于是乎毕矣。是以《大学》一经十传,行其道于当时则有以为一世立太平,传其书于来世则有以为万世开太平,开之于万世者即其所以平之于一时者也。盖天地有形而无心,所以为天地立心者圣人也,生民有命而不能自遂,所以立夫生民之命而使之遂其生者则有待于圣人焉。吁,圣人阐明斯道以立天地之心,推行斯道以立生民之命,自伏羲、尧、舜以来至于文、武、周公则然矣。不幸中绝而孔子继之,作为《大学》经之一章,曾子又述其意以为十传,惜其有德无位不能立一时之太平,而实垂之天下后世有以开万世之太平焉。不幸而再绝,历汉魏、隋唐而不能振起,至于有宋,两程兄弟始表章之于《礼记》之中,朱熹又为之《章句》《或问》,真德秀又汇经传子史以填实之以为《衍义》,所以推而广之、扩而大之,使天下后世知《大学》之书无一理不该、无一事不在,唐、虞、夏、商、有周之盛治居然可致矣。臣幼读此书,偶有所见,晚辑成帙,上尘圣聪,傥见施行,则臣虽死而生矣,无任恳悃愿效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