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重法邪?’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观太宗之政如此,乃始知圣人之言不欺,后世行之必有效也。夫以区区之鲁国,季康子为相,孔子犹劝之以不欲所以止盗,况天子之为天下乎?伏见熙宁臣僚有奏请别立盗贼重法者,自行法以来二十余年,不闻盗贼衰止,但闻其愈多耳。古者开衣食之源,立教化之官,先之以节俭,示之以纯朴,有邪僻之民然后齐之以刑,岂有不治其本专禁其末哉?”祖禹所谓本者,开衣食之源、立教化之官,先之以节俭、示之以纯朴是已,然先以节俭、示以纯朴,非无欲而欲善者不能也,人君本节俭纯朴以为治,则民之衣食足矣,而又得人以教化之,则民皆化于善,而仰事俯育之皆足,放僻邪侈自不为矣。
子曰:“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苏辙曰:“古之圣人止乱以义,止盗以义,使天下之人皆知父子君臣之义而谁与为乱哉?昔者唐室之衰,燕赵之人,八十年之间百战以奉贼臣,竭力致死、不顾败亡以抗天子之兵,而以为忠臣义士之所当然,当此之时,燕赵士唯无义也,故举其忠诚专一之心而用之天下之至逆,以拒天下之至顺,而不知其非也。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故夫燕赵之地常苦夫士大夫之寡也。”
臣按:苏辙谓止乱以义、止盗以义,使天下之人皆知父子君臣之义谁与为乱哉?臣窃以为,乱与盗皆起于血气之勇、心志之欲也,夫盗之起始于里闾,积而至于为大盗则乱天下矣。是以古之圣王必制民恒产,使其仰事俯育之有余,教以礼义,使其知尊君亲上之当务,则其心志有所养而不敢肆其欲,血气有所制而不敢逆乎理,则里社之间偷窃之盗且不作矣,虽欲为乱,何所资而起乎?
秦二世时,发闾左戍渔阳者九百人屯大泽乡,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法皆斩。胜广因天下愁怨,乃杀将尉,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为坛而盟,称大楚,攻大泽乡,拔之。比至陈,卒数万人。入据之,遂自立为王。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之。使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至者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乃悦。
臣按:盗贼之起,盖有所因也,秦自始皇以来所以劳民力、苦民心、费民财、戕民命者非一日矣,民无以为生,举手动足何者非杀身之地,使有一隙生路,民亦不寻死矣,不得已而死中求生,此广、胜之徒所以造乱也。二世承始皇酷虐之后,天下愁怨之时,虽施之以仁恩惠政,犹恐不能补救,况又自蔽其耳目哉?盗已众矣而犹称无盗,臣下有言盗者反怒之,不当怒而怒,当忧而不忧,天下安得不乱哉?
汉武帝天汉中,东方盗贼滋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杀二千石,掠卤乡里,道路不通。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之,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范琨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所至得擅斩二千石以下,诛杀甚众,一郡多至万余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浸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
臣按:立法以除盗贼,不可以不严,亦不可以过于严,不严则有司不肯用心除贼,遂至养成大祸,过于严则有司恐罪及己,上下相蒙蔽以避文法,因而驯致大乱,二者皆非中道也。盗贼之起,必推求其致盗之由,既得其由,必研穷所以至于此者何故也,既得其故,必反其所为,以民待民而不以盗待民,如是而民为盗犹自若也,然后以盗待之。大抵民之所以为盗之故,不在朝廷则在官吏,又不然则是奸民之乘间生事也,国家不幸而有盗贼之起,则必反而思其所以致之者,其祸起于朝廷则反己自责、去其弊政,起于官吏则根究所自而诛逐其人,若但出于奸民则必急剿绝之,痛惩以警众,使毋至于滋蔓也,如此处之,庶几得中道乎。
宣帝时,渤海岁饥,盗贼并起,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龚遂,拜渤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盗贼,对曰:“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惟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至渤海界郡,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罢逐捕吏,诸持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贼。”遂自行车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镰也)汋,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吏,慰安牧养焉。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遂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各以口率种树蓄养,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至是入为水衡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