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召司马光,至告其君曰:“《周易》天地交则为《泰》,不交则为《否》。君父天也,臣民地也,是故君降心以访问,臣竭诚以献替,则庶政修治、邦家乂安。君恶逆耳之言,臣营便身之计,则下情壅蔽,众心离叛。近年士大夫以偷安苟容为智,危言正论为狂,是致下情蔽而不上通,上恩壅而不下达,闾阎愁苦痛心疾首而上不得知,明主忧勤宵衣旰食而下无所诉。公私两困,盗贼已繁,犹赖上帝垂休,岁不大饥,祖宗贻谋,人无异志,不然则天下之势可不为之寒心乎?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在京则于鼓院投下,画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军投下,附递奏闻,皆不得取责副本,强有抑退。陛下于听政之暇略赐省察,其义理精当者即施行其言而显擢其人,其次取其所长舍其所短,其狂愚鄙陋无可采取者报闻罢去亦不加罪。如此则嘉言日进,群情无隐,陛下虽深居九重,四海之事如指诸掌,举措施为惟其所欲,乃治安之原、太平之基也。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奸恶畏人指陈,专欲壅蔽聪明,此不可不察。”
臣按:哲宗初政,召司马光于洛,问光所当先者,光首上此疏,且以谓治安之原、太平之基在此。臣窃以为,光之此疏非独当时人君所当知,实万世人君所当知者也。臣尝因是而通论之,言者心之声也,人心有所蕴必假言以发之。帝王莫如尧,尧以言为试人之则;圣贤莫如孔子,孔子以言为知人之本。是则言之为言,其所关系之大有如此者,是以自古帝王既自谨其所言,尤必求人之言以为己助,因人之言以为己鉴。闻则拜之,听则纳之,卑辞以诱之,厚礼以招之,多方以来之,博问以尽之,和颜悦色以受之,大心宏度以容之,或为之科目如所谓直言、极谏者,或为之设官如所谓拾遗、补阙者,或因灾眚而下诏以求,或因患难而责己以访,或为轮对之制使人人得以自达,或设登闻之鼓使事事得以上闻,无非求天下之言,以成天下之治,以通天下之情。是以陈言而善者则立赏以劝之,传曰“兴王赏谏臣”是也;当言不言者则制刑以威之,《书》曰“臣下不匡其刑墨”是也;言虽过于讦直有所不堪忍者,亦容以受之而不加之以罪,史曰“杀谏臣者其国必亡”是也。夫如是,则嘉言罔攸伏,君德之修否、朝廷之阙失、臣下之贤佞、民生之休戚,皆因言以达之于上,有以为思患豫防之计而不至于噬脐无及之悔,则天下国家永无危亡之患矣。昔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持禄而不极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呜呼,患而谓之大,岂非言路不通其患必至于危亡也哉?是故天下之患莫大于人君处危亡之地而不自知,人臣知危亡之祸而不敢言。为人上者诚能广陈言之路,弘容言之量,言之善者有赏,言之非者无罪,当言而不言者有罚,则大臣不至于持禄,小臣不至于畏罪,而下情上通矣。天下国家又岂有危亡之患哉?故曰治安之原、太平之基在此,伏惟圣明留意。
以上广陈言之路
卷五
△正百官
▲总论任官之道
《虞书皋陶谟》曰:无旷(废也)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蔡沈曰:“人君代天理物,庶官所治无非天事,苟一职之或旷则天工废矣,可不深戒哉。”
臣按:宋儒陈大猷曰:“天子能以一心察天下之几,不能以一身兼天下之务,任之庶官而己不可使旷。非无其人之为旷,非其人之为旷也。天下之事无一不出于天,天不自为,人代为之,一官旷则一事阙矣。”元儒吴澂亦曰:“天下之事皆天之事,天以此事付之君,君不能自治而分之人,是庶官所治之事皆代天而为之者也。”噫,人君诚知人臣所治之事皆天之事而付于我者,其必不肯任用非人,而致天事之旷以得罪于上帝矣。
《商书》:伊尹曰:“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为皆去声)。”
蔡沈曰:“贤者有德之称。才者,能也。左右者,辅弼大臣。人臣之职为上为德,左右厥辟也;为下为民,所以宅师也。臣职所系其重如此,是必其难其慎。难者难于任用,慎者慎于听察,所以防小人也。惟和惟一,和者可否相济,一者终始如一,所以任君子也。”
臣按:为治之道在于用人,用人之道在于任官。人君之任官,惟其贤而有德、才而有能者则用之。至于左右辅弼大臣,又必于贤才之中择其人以用之,非其人则不可用也。人臣之职在乎致君泽民,其为乎上也,必陈善闭邪以为乎君之德;其为乎下也,必发政施仁以为乎民之生。如此之人然后任之于左右,俾其上辅君德、下济民生。既得如是之人,非用之之难、察之之谨,则其进也易而杂,而侥幸之小人得以间之矣;非待之以协和,信之以专一,则其用也乖而贰,而正大之君子不得以久安矣。吁!方用之之初则其难其慎,既用之之后则惟和惟一。其者必然之辞,惟者专一之谓。人君致审于斯,则知所以任官之道矣。
《说命》: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爱也),惟其能;爵罔及恶(凶也)德,惟其贤。
蔡沈曰:“庶官,治乱之原也。庶官得其人则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