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者,是于飨礼之中举乐以荐牲体焉。燕则异于飨食之礼,示以慈惠,其乐无算也取其而已,其爵无算也取其醉而已。至若《中庸》曰“燕毛所以序齿”、《坊记》曰“因其酒肉聚其宗族以教民睦”则是祭毕而燕,《四牡》《皇皇者华》所歌则是因劳而劳,《伐木》之乱所谓“迨我暇矣,饮此湑矣”则是因闲暇而时会也。噫,三代盛时上下之情相亲相爱有如此者,后世人主之于臣下以势临之而已,以利啖之而已,以法驱之而已,无复三代和合亲比气象,凡其所以岁时燕飨之者,一惟按故事而姑为之礼焉耳,若夫朝夕所以相与燕好而饮食者,不出乎宫闱永巷之中、左右便辟使令之人,治欲复古,得乎?

  《蓼萧》诗之首章曰:蓼(长大貌)彼萧(艾也)斯,零露湑(湑湑然萧上露貌)兮。既见君子(指诸侯言),我心写(输写)兮。燕(谓燕饮)笑语兮,是以有誉(善誉也)处(安乐也)兮。

  朱熹曰:“诸侯朝于天子,天子与之燕以示慈惠,故歌此诗。言蓼彼萧斯则零露湑然矣,既见君子,则我心输写而无留恨矣,是以燕笑语而有誉处也。其曰既见,盖于其初燕而歌之也。”

  臣按:先儒谓诸侯来朝天子,天子见之而得以输写其心而无所留隐,相与燕饮,笑语和悦,则上下可以保有声誉与和乐也。苟上之于下也有所疑而不敢尽其情,下之于上也有所畏而不敢申其意,则是上下不交,否之时也。祸端乱萌皆由于此,尚何保有其安乐于长久乎?

  《湛露》,天子燕诸侯也。其诗曰:湛湛(露盛貌)露斯,匪阳不晞(干也)。厌厌(安久足也)夜饮(和燕),不醉无归。湛湛露斯,在彼丰(茂也)草。厌厌夜饮,在宗(宗室路寝之属)载考(成也,在宗室而成燕礼)。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明)允(信)君子(指诸侯为宾者),莫不令(善也)德。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垂也)。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朱熹曰:“此亦天子燕诸侯之诗。言湛湛露斯非日则不晞,以兴厌厌夜饮不醉则不归,盖于其夜饮之终而歌之也。令德,谓其饮多而不乱,德足以将之也。令仪,言醉而不丧其威仪也。”

  臣按:先儒谓此诗前两章厌厌夜饮所以道其情之相亲也,后两章言令德令仪又美其德将而无醉也,是诗盖于褒美之中而寓规戒之意。

  《左传》:昭公五年,楚■启强曰:“圣王务行礼,朝聘有圭,享(飨也)覜(见也)有璋,小有述职(诸侯适天子),大有巡功(天子巡守),设几而不倚,爵盈而不饮(言务行礼),宴有好货,飧有陪(加也)鼎,入有郊劳,出有赠贿,礼之至也。”

  臣按:设几而不倚、爵盈而不饮,即《聘仪》所谓酒清人渴而不敢饮、肉干人饥而不敢食也。宴有好货,即《诗序》所谓《鹿鸣》燕群臣嘉宾,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也。古者人君之于臣下有享礼以严其分,有燕礼以通其情,此上下所以交而为泰也欤。

  汉高祖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贺,礼毕置法酒(犹言礼酌不饮至醉),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抑,屈也),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

  臣按:此后世大朝贺宴会之礼所由起。自汉行岁首庆贺礼,魏晋以后又有贺冬至礼,唐中叶又有所谓贺生日礼,皆于是日行礼毕设大宴以享百官。我朝礼仪视前代为备,文臣四品以上及诸学士、武臣都督以上皆宴殿上,经筵官及翰林讲读官、尚宝卿、六科都给事中暨文臣五品堂上官、武臣都指挥以上官宴中左、中右门,翰林院、中书舍人、左右春坊、御史、钦天监、太医院、鸿胪寺官及五品以上陪祀官宴于丹墀。是日行礼毕,该宴官更衣立殿外,俟上至升座乐作,入拜进花进酒,跪俟上饮讫乃起,即席簪花啐酒,酒凡九进,汤五进,群臣则杀其二。每岁三大朝贺及郊祀礼成,行庆成礼凡四举焉,遇有故则赐钞以代宴,惟庆成则否。臣窃以谓正旦、长至遇故免宴可也,惟万寿圣节天下藩服重臣亲赍表贺有自万里而来者,无不望一沾醉酒饱德之恩,请命礼官举行之。

  《宋志》:宴飨之设,所以训恭俭、示惠慈也。宋制,常以春秋之季仲月及诞圣节、郊祀、藉田礼毕,巡幸还京,凡国有大庆,皆大宴群臣于集英殿,次宴紫宸殿,小宴垂拱殿。有司预于殿庭设山楼排场,为群仙队仗、六番进贡、九龙五凤之状。宰相率百官入,宣徽、合门通唱,致辞谢,宰相升殿进酒,各就坐,酒九行(曲宴七行或五行)。每上举酒,群臣立侍,次宰相、次百官举酒,或传旨命釂,即皆搢笏起饮,再拜(曲宴多不拜)。或上寿、更衣,赐花有差。其郊祀、藉田礼毕皆设大宴。上元观灯及苑囿、池籞、观稼、较猎,游幸所至,亦常以暮春召近臣赏花、钓鱼于苑中,其或两府使相赴镇还朝,咸赐宴。

  臣按:此宋朝赐宴之仪。臣闻国朝洪武、永乐、宣德中时有赐宴,近年以来,虽三大朝贺盖久不举,而所谓曲宴者益稀阔矣。窃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人臣终岁勤劬职业,幸而得一日醉饱之欢,是乃君上莫大之恩泽。古之人君所以致其臣庶竭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