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为三司使,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条利害,第为三等,副使宋太初曰:“吾视上等之说,利取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下等固灭裂无取,惟中等之说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行之数年,公用足而民富实。
臣按:宋太初此言可以为人臣司国计者之法,所谓“可行之商贾,不可行之朝廷”,此一言非但为茶法也。繇是推之,则汉人之平准、宋人之市易,其是非不待辩而明矣。
仁宗初,建茶务岁造大小龙凤茶,始于丁谓而成于蔡襄。欧阳修曰:“君谟(蔡襄字)士人也,何至作此事。”
臣按:宋人造作有二类,曰片、曰散,片茶蒸造成片者,散茶则既蒸而研合以诸香以为饼,所谓大小龙团是也。龙团之造始于丁谓而成于蔡襄,谓小人不足道也,襄士人而亦为此,欧阳修所以为之叹邪。苏轼曰:“武夷溪边粟粒芽,今年斗品充官茶,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邪!”读之令人深省。
神宗熙宁七年,干当公事李杞入蜀,经画买茶于秦凤、熙河博马,王韶又言“西人颇以善马至边,所嗜惟茶”。
自熙丰来,旧博马皆以粗茶,乾道末始以细茶遗之,成都利州路十一州产茶二千一百二万斤,茶马司所收大较若此。
臣按:后世以茶易马事始见于此。盖自唐世回纥入贡已以马易茶,则西北之人嗜茶有自来矣,盖西北多嗜乳酪,乳酪滞膈而茶性通利,能荡涤之故也。是则茶之为物,虽不用于三代而用于唐,然非独中国用之,而外夷亦莫不用焉。宋人始置茶马司,本朝捐茶利予民而不利其入,凡前代所谓榷务、贴射、交引、茶繇诸种名色今皆无之,惟于四川置茶马司一、陕西置茶马司四,间于关津要害置数批验茶引所而已,及每年遣行人赍榜于行茶地方张挂,俾民知禁,又于西蕃入贡为之禁限,每人许其顺带有定数。所以然者非为私奉,盖欲资外国之马以为边境之备焉耳,其视前代夺民生日用之资以为国家经费之用,岂不天渊哉?圣世仁民之泽大矣,生斯世而为斯民者,乌可不知所自。
侍御史刘挚言蜀地榷茶之害:“园户有逃以免者,有投死以免者,而其害犹及邻伍,欲伐茶则有禁,欲增植则加市,故其俗论谓地非生茶也,实生祸也。”
知彭州吕陶言:“川陕西路所出茶货北方、东南诸处十不及一,诸路既许通商,两川却为禁地,且如解州有盐池,民间煎者乃是私盐,晋州有矾山,民间炼者乃是私矾,今蜀州茶园乃百姓己物,显与解盐、晋矾事体不同。”
臣按:产茶之地江南最多,今日皆无榷法,独于川陕禁法颇严,盖为市马故也。夫以中国无用之茶而易外国有用之马,虽曰取茶于民,然因是可以得马以为民卫,其视山东、河南养马之役固已轻矣,然恩泽既厚,怨讟易生,天下皆无而己独有之,民愚不能反己,况其地素贫而易变,伏惟当世司国计者宜有以调停而优待之,俾两得其便,一方之人不胜幸甚。
元世祖至元十七年,置榷茶都转运司于江州,总江淮、荆南、福广之税,其茶有末茶、有叶茶。
臣按:茶之名始见于王褒《僮约》而盛着于陆羽《茶经》,唐宋以来遂为人家日用一日不可无之物。然唐宋用茶皆为细末制为饼片,临用而辗之,唐卢仝诗所谓“首阅月团”、宋范仲淹诗所谓“辗畔尘飞”者是也,《元志》犹有末茶之说,今世惟闽广间用末茶而叶茶之用遍于中国,而外夷亦然,世不复知有末茶矣。(已上言茶)
《周礼》:丱(故猛反)人掌金玉锡石之地而为之厉禁以守之,若以时取之则物其地,图而授之,巡其禁令。
臣按:丱之言矿也,金锡未成器曰矿。物其地,视其土色以别其所产也。图而授之,使取矿者知所得也。巡其禁令,防人之窃取也。
《管子》曰:今铁官之数,曰一女必有一针、一刀若(若犹然后)其事立,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铫(太锄也)若其事立,行服连(连,辇也,人所挽者)轺(居玉反,大车驾马者)者必有一斤、一锯、一锥、一凿若其事立,不尔而成事者,天下无有。
臣按:自古商利者言盐必与铁俱,盖以盐者民食之不可无,铁者民用之不可阙,计口食盐则盐日以销,然生者又继取用无已,若夫铁之为用,则成一器之用,或以终身,不然亦或致岁月之久,非盐之可比也。言利之徒乃以铁并盐而言,至其设官也亦兼以盐铁为名,其轻重不伦矣。呜呼,米、盐民所食者既因以取利,刀针、耒耜之类民所用以为衣食者,又且不免焉,三代取民之法,岂有是哉?
汉武帝从盐铁丞孔仅、东郭咸阳言,置铁官凡四十郡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使属所在县,敢有私铸铁器者,釱右趾、没入其器物。
马廷鸾曰:“孔仅、咸阳所言前之属少府者,其利微,今改属大农,则其利尽,此聚敛之臣饰说以盖其私也。管仲之盐铁其大法税之而已,盐虽官尝自煮以权取时利,亦非久行,铁则官未尝冶铸也,与桑、孔之法异矣。”
臣按:汉置铁官四十郡,不出铁处又置小铁官,则是鼓铸之官几遍天下,而民间之一刀一针、一斤一锯皆有税焉。呜呼,天子富有万方,赋税、贡献之入奚趐亿兆,而取之民也琐屑如是哉?我朝惟于出铁之处谪徒治冶,又多捐之于民不取焉,一何仁厚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