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而尊虞,究其尊虞帝也,仅作「不厚其子,惠而能散」等语,亦浅乎其尊虞帝已。皆异端之说也。至于夏殷之礼,孔子尚叹无征,彼何人斯,乃能历历言其「所尊」、「所敝」、「所尚」诸端,如此之详且悉耶?且以周人而言本朝,谓之渎礼,解者曰「已渎礼,犹未渎神焉。」谓之「强民」,谓之「极敝」,不亦生今反古之民乎?夫文者,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各安其伦,万物之各得其理,而圣智仁义礼乐之所由着也。天地自黄农而后,固有日开其文之势,而帝王之治天下,不可一日无文。孔子言唐尧之焕乎文章,史臣述虞舜之礼乐,命官观象十二章,非唐虞之文乎?孔子于三代,独美周文之郁郁者,诚以文至周而尤盛,非谓周有文,二代无文也。况曰监于二代,正监其文耳。孟子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既共此学,共此伦,又何不共此文乎?盖质者,文之质也;文者,质之文也,二者不可相离,犹所谓体与用之谓,并无本末轻重之分,苟语体而遗用,语用而遗体,则相离矣,相离则相胜矣。自古帝王未有不兼乎文质而为治者,孔子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是也。使虞夏而徒有其质,不将不得为君子乎?若以胜不胜为言,则所谓野与史者,又岂是贬虞夏而刺本朝耶?兹语流传失实,以至纬书诸说,分三代为忠、敬、文,或忠、质、文,皆不经之言也。其谓周之质不胜其文,其道不胜敝,后儒因此有周末文胜之弊之说,尤大谬不然。斯文为人安其伦,物得其理,圣智仁义礼乐之所由着,虽历千古而无弊。周法之弊在于诸侯强,王室微,非文胜也。据春秋时已为周末,战国直无周矣,齐桓以空名尊王,衰气一振,此犹属文之功,而谓之文胜之弊,可乎?若以文章而言,犹不得谓周末文胜之弊,孔子序书、述诗、作春秋、传论语,皆在定哀之世,孟子七篇阐明圣道,出于战国。凡此者,其文之为功于天下万世者,何如可以周末少之乎?而谓之文胜之弊乎?其时老庄杨墨出,老庄,恶文思质者也。庄子曰:「文灭质,然后民始惑乱。」于时游虚蹈无,弃绝圣智仁义礼乐,而文始亡。杨氏为我,墨子兼爱,至于无父无君,其言盈天下而文几澌灭殆尽,不有孔、孟圣贤力持正道,使斯文一脉未丧,则吾儒之学其不汨没于二氏者几希矣。故谓周之文胜而敝者,是即老、庄之徒,厌恶其时之孔、孟而为是言也,然则奈何以吾儒之书而存是言也乎?尝观论孟所载,或人弟子诸问,往往有涉于异端者,而孟子中尤甚。今即以表记此数章所言,合之可验。论语或曰「以德报怨」,即老子「报怨以德」之说。而表记曰「以德报怨,则宽身之仁也」。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即老子「此三者以为不足者,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之说。而表记曰「殷周之文至矣,殷周之道不胜其敝」。孟子万章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而表记于舜曰「生无私,死不厚其子」。即此数者,可见当时不有大圣大贤持衡秉中,力排群议,真使万古长夜矣。此等之说,已经圣贤驳过,而汉儒无识,犹捃拾记中,后之儒者以其为经也,不敢辨,间有办者,终以其经也,不敢力辨,即辨而又不能穷析其源流之所在。嗟夫!尊经,所以尊圣贤也,明知背戾圣贤,而昧其是非之心,曰:吾以尊经。则孰若宁冒不尊经之名,而以尊圣贤也与?(卷九○,页三二)
  子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易曰:『不家食,吉。』
  此言之谬,夫人知之,不复辨。(卷九一,页一一)
  子曰:「事君,远而谏,则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
  疏远而谏,谓越职则可,谓则非,焉有谏而谓之者哉?(卷九一,页三)
  子曰:「事君,难进而易退,则位有序;易进而难退,则乱也。故君子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以远乱也。」
  此一段乃为名言。(卷九一,页四)
  子曰:「事君三违而不出竟,则利禄也。人虽曰不要「要」字下原误衍「君」字,今删。,吾弗信也。」
  说者多引孔子去鲁「迟迟吾行」、孟子去齐「三宿出昼」为圣贤弥缝,不知无事此也。此但为中人说法,不必大圣大贤也。(卷九一,页五)
  子曰:「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故君命顺则臣有顺命,君命逆则臣有逆命。诗曰:『鹊之姜姜,鹑之贲贲;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臣有逆命」句,大非。郑氏以「为君不易」解之,然则可为为臣者训乎?或作如后世不敢奉诏封还诏书之事,然本文非此义,且不可以之立训也。引诗义取垂教于世,若此诗则为卫人代惠公之言刺小君者,今引之以怼怨其君为无良,可乎?嗟夫!礼记后出,其言庞杂如此,不若离骚美人香草之思,犹是圣人之徒也。(卷九一,页六—七)
  子曰:「君子不以辞尽人,故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则辞有枝叶。是故君子于有丧者之侧,不能赙焉,则不问其所费。于有病者之侧,不能馈焉,则不问其所欲。有客不能馆,则不问其所舍。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坏。小雅曰:『盗言孔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