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以其位之不可阙也,王者易其人,而不必易其位。毁禁之侣之惭于供养也,非谓其养之不可阙也,王者禁其养,而安得不禁其人?是固不可同年而语也。释四曰:『儒有不屈王侯,隐有让王辞相,安可计其赋役,以为罪人?』而内教亦犹是矣。此又不通之论也。夫儒之所谓隐者,必其道诚有过人,足以当朝廷之辟命,而志有不屑焉,故隐也,岂今林林者之尽谓之隐也?且彼隐者,亦自有其职业,不闻以山林之客而受供养之资,而乌得而议之?甚矣,之推之惑也!世名妙乐,国号禳佉,其地如何?自然稻米,无尽宝藏,其物如何?必如之推之说,举一世之人,尽舍其业,以归于无何有之乡,而后乃合大觉之本旨也。释五曰:『今人贫贱劳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以此而论,安可不为之地?』是故形体可死而有不可死,神爽可弃而有不可弃也。此尤惑之甚者矣。贫贱者,命之受也,劳苦者,时之为也,皆不足为道累。其有怨尤,此则妇人女子之所为,之推儒者,不宜有是言也。且彼以贫苦者宿世之愆,曾不知怨尤者今世之累,不思泯怨尤于今,而欲绝贫苦于后,其亦计于远而忽于近矣。彼其所为修者何也?为善焉耳。佛法有灵,何不报为善之益于身,令天下昭然共晓,而必曰以俟后世也?生乎今之世者,既不能知其后,生乎后之世者,复不能知其前。于是则从而愚之曰,此其为前之功,此其后之福,而当其身毫无与焉,是直举其身而弃之也。呜呼!尚何形神之有哉?君子但知修其身,是故爱其神而保其形。爱之奚为?曰,将以有为也。保之奚为?曰,欲以全归也。可以朽,可以无朽,可以昭于天,可以殁于地者,此物此志也。若舍其身而求之,兀然而生,寂寂然而处,是其形固已死,而其神固已离,虽其身之存,亦所谓尸居余气者耳。之推欲援儒以入佛,而复以君子之克己复礼,济时益物者为比,以为衍庆于天下,犹其延福于将来,而不知其说之鄙且倍也。嘻!佛之为书,昌黎辟之!东坡、乐天之徒,未尝不好之。辟之,非谤也,好之,非谄也;之推则谄矣。之推虽谄佛,而实无以窥其微,大氐皆俗僧福田利益之说,而又欲调停于儒释,以自掩其迹,是固不可以垂训也。辟之与好之者,不妨两存;若之推之说,固不可以无辨也。」卢文弨曰:「高安朱文端梓此书,删去此篇,以其崇释而轻儒也。北平黄昆圃少宰所梓乃全文。(
  器案:黄删节此篇,朱本乃全文,卢氏说误。)有一学者,犹以为不宜,劝当删去。余谓昔人之书,美恶皆当仍之,使后人得悉其所学之纯驳,自为审择可耳。余于释氏之书,寓目者少,不能如李善之注头陀寺碑,览者幸无尤焉。」郝懿行曰:「案:归心一篇,意在佞佛,便尔掊击周、孔,非儒者之言也。又案勉学篇,颜君既称老、庄之书为任纵之徒,且甚讥何晏、王弼附农、黄之化,弃周、孔之业,而又历诋魏、晋诸公,下逮梁武父子,持论可谓正矣。至于内典梵经,大体所归,不出老、庄之绪论,特于福善祸?,凿凿言之,将以导众生而警群迷,为下等人说法尔。颇怪颜君于老、庄则斥之,于释家即尊奉之,老、庄空说清静虚无,则鄙而不信,佛氏一切言福田利益,则信而不疑,是忘青出于蓝,而忽冰生于水矣。观终制一篇,大意不出乎此,可谓明目而不自见其睫者也。」龚自珍最录归心篇曰:「夫说法人者,立宗立因立喻,道大原,觉群聋,华雨自天,天乐坠空,斯比丘之躅,非居士之宗。居士者,词气夷易,略说法要,引人易入也,而不入于窔,在家为家训,在教为始教,以儒者多乐之。」器案:「归心」即江总自叙所谓「归心释教」(陈书江总传)、隋炀帝敕度一千人出家所谓「归心种觉」(广弘明集二八上)、徐孝克天台山修禅寺智顗禅师放生碑所谓「归心染服」(国清百录二)之意。论语尧曰篇:「天下之民归心焉。」此「归心」二字所本。东晋以后,历史上出现南北分裂及五胡乱华的大混乱局面,兵连祸结,民不聊生,于是佛教便乘机发展起来,上自帝王,下至百姓,都或多或少地受其欲解脱人生痛苦的宗教洗礼。萧衍舍身,谢灵运、沈约为佛弟子,刘勰出家,之推归心,都说明了当时文学之士以内教为精神世界之麻醉品的具体表现。法苑珠林一一九杂集部著录威卫录事萧宣慈撰归心录三卷,又六三引李氏归心录二条,盖与颜氏此篇同一蕲向云。
  
  〔二〕释法琳辩正论六、沙门祥迈辨伪录二引句首有「佛家」二字。续家训曰:「三世之说,如楚英、梁武,不脱祸败,则云过去世中,缘业所招,见在世中善恶,须至未来世中偿报。若是则斋熏祭祀,上觊将来之福,与夫应若影响,所求如愿,闻音解脱,抑又乖戾。」赵曦明曰:「三世,过去、未来、现在也。」
  
  〔三〕宋本「家世归心」作「家世业此」,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作「家业归心」,广弘明集十三引同,卷三又作「家素归心」。
  
  〔四〕程本、胡本作「妙音」,未可从,下文亦云:「迷大圣之妙旨。」
  
  〔五〕赵曦明曰:「内典经、律、论各一藏,谓之三藏。」
  
  〔六〕宋本「重」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