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入手,乃是见性之学,不落禅定。生机无间可息,时时是克念,狂不足以当之。
或问闲思杂虑如何克去。曰:“须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从真机上用功,自无此病。”
戒惧如临深履薄,才转眼失脚便会丧身失命,焉得有闲思杂虑来?
不秋冬则散漫,何以成翕聚?不春夏则偏枯,何以成发育?
阖辟往来方是全体之学,故曰:“阴阳不测之谓神。”
周潭自见:常念天下无是非,省多少忿戾!
此是羲皇世界,然须明白是非以消忿戾,方是挽回羲皇手段。
三自反:我未尝得罪于人而人来犯我,方可以语不校。
此是反身之学。
问处家责善而义不行于族人,奈何?曰:“家庭之间,恩常掩义,难以直遂,会须宽裕调和,使之默化。”
父子兄弟不责善,全得恩义行其中,如此方是曲成之学。
舜为君,禹为将,出师以征有苗,岂有不是处?伯益犹以满损谦益为戒,可谓自反之至矣!
盖天下无皆非之理,才见人不是便是满。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检点自己严密,则责人自轻,不至归怨于人,故远怨。
正己而不求诸人,不怨不尤,原是孔门家法。
一友用功恐助长,落第二义,答云:“真实用功,落第二义亦不妨。”
助长自是告子之病,吾人只是意见上转换,何曾助得来?
人心要虚,惟须集道,常使胸中豁豁,无些子积滞,方是学。
虚即是道,体虚故神,有物便实而不化。
问:“三子异于孔子,天资不同乎?学力不同乎?”曰:“兼有之。”
大抵圣人而下,各以资之所近为学。
问:“知及仁守,而犹有不庄以礼之疵,何也?”“此是古人精一无尽之学,知字甚重,譬之一室,身心俱道此,方是知及之,仁守则当常住在此。诚住在此,些子疏漏处都照管得完全。”
要之一知字尽之矣!仁守以下,只是知到熟处,非有二也。
避恶人,使恶不至甚,亦是爱他,非绝之也。
此便是一体之仁。
问:“张子太和所谓道,似为有见之言?”曰:“是尚未免认气为道,若以清虚一大为道,则浊者、实者、散殊者独非道乎?”
道无清浊、无虚实、无大小,不滞于气,惟体道者能知之。
有生于无。故曰: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无声无臭,原是万有之基。
一友问:“应物了,即一返照,何如?”曰:“是多一照也。当其应时,真机之发即照,何更索照?照而不随,何待于返?”
“日月有明,容光必照”,良知应物亦然,此无内外之学。
“北海元珠忘处得”之说会中多信不及,其信者亦以为发得太早。曰:“忘是对助而言,郭橐驼种树,莳也若子,置也若弃,忘即弃之义也。且此言为用功者说,为执著凝滞者说,不然,又为痴人前说梦矣。”
忘即澄然无事,工夫方平等,不起炉灶。
成性存存,不离感应,有事无事,皆感应之迹也。
日往月来,月往日来,自然往来,不失常度,便是存之之法。
《答南明汪子问》一
问:“《书》曰作圣,《诗》云无邪,贵思尚矣,而《易系》亟称无思无为、何思何虑,孟子揭良知以明仁义亦曰不虑而知。以不虑为良则思无益矣。禅家六行,其一思惟,似亦未尝废思也。顾其上乘不可思议,即一念起,不啻千里失之。此与孔孟之指同归而《诗》、《书》戾矣!吾道一而已矣,即佛氏亦以不二为法门,第折其衷,如之何其致一也?”
孟轲氏曰:“心之官则思。”以思为职而得失系之,故曰:“思者圣功之本。”《书》曰:“思作圣。”言思之本于睿也。《诗》言:“思无邪。”言思之本于正也。思顾可少哉?然而《易》之《系》曰“何思何虑”,又曰“易无思也”,若与《诗》、《书》、孟氏之言相背而驰,此千古不决之疑案,学者将何所取衷哉?
昔上蔡问于伊川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有此理,却说得太早。”继而曰:“却好用功。”则已觉其说之有未尽矣。尧夫曰:“思虑未起,鬼神莫知,才被鬼神觑破,便咎以为修行无力。”然则未起之思虑将何如也?
夫何思何虑,非不思不虑也。所思所虑一出于自然,而未尝有别思别虑,我何容心焉?譬之日月之明,自然往来而万物毕照,日月何容心焉?既曰何思何虑,又曰百虑而一致,此即伊川所谓却好用功之意,非以效言也。无思者,非不思也,无思而无不通,感而寂也。此即康节所谓未起之思虑,起即憧憧也。
自师门提出良知宗旨而义益明。良知之思自然明白简易,睿之谓也。良知之思自然明通公溥,无邪之谓也。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恶”,却又不断百思想,此上乘之学也,不二法门也。若卧轮则为声闻后断见矣。夫良知不学而知,即一念起千里失之,此孔孟同归之指而未尝戾于《诗》、《书》者也。会须大彻大悟,始足以破千古之疑而析毫厘之辨也。
《答南明汪子问》二
问:兢兢业业、翼翼乾乾,尧舜文周由此其选,后之戒慎恐惧,宛然祖述宪章。孔氏疏水忘忧,颜子箪瓢不改,即曾点春风沂水、独当圣心,何其乐也?濂溪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