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蜀人遍铺买戎王子,皆无。曰:「是蜀中一药,为本草不曾收,今遂无人蓄。」方晓杜诗所言。
文字好用经语,亦一病。老杜诗:「致思远恐泥。」东坡写此诗到此句云:「此诗不足为法。」
杜诗最多误字。蔡兴宗正异固好而未尽。某尝欲广之,作杜诗考异,竟未暇也。如「风吹苍江树,雨洒石壁来」,「树」字无意思,当作「去」字无疑,「去」字对「来」字。又如蜀有「漏天」,以其西北阴盛,常雨,如天之漏也,故杜诗云:「鼓角漏天东。」后人不晓其义,遂改「漏」字为「满」,似此类极多。
「天阅象纬逼」,蔡兴宗作「天窥」,近是。蔡云:「古本作『窥』。」史:「以管窥天。」
杜子美「暗飞萤自照」,语只是巧。韦苏州云:「寒雨暗深更,流萤度高阁。」此景色可想,但则是自在说了。因言:「国史补称韦『为人高洁,鲜食寡欲。所至之处,扫地焚香,闭合而坐。』其诗无一字做作,直是自在。其气象近道,意常爱之。」问:「比陶如何?」曰:「陶却是有力,但语健而意闲。隐者多是带气负性之人为之。陶欲有为而不能者也,又好名。韦则自在,其诗直有做不着处便倒塌了底。晋宋间诗多闲淡。杜工部等诗常忙了。陶云「身有余劳,心有常闲」,乃礼记「身劳而心闲则为之也」。
韦苏州诗高于王维孟浩然诸人,以其无声色臭味也。
韩诗平易。孟郊吃了饱饭,思量到人不到处。联句中被他牵得,亦着如此做。
人不可无戒慎恐惧底心。庄子说,庖丁解牛神妙,然才到那族,必心怵然为之一动,然后解去。心动便是惧处。韩文斗鸡联句云:「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谓虽困了,一以水喷之便醒。「一喷一醒」,即所谓惧也。此是孟郊语,也说得好。又曰:「争观云填道,助叫波翻海!」此乃退之之豪;「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此是东野之工。
韩退之诗:「强怀张不满,弱力阙易盈。」上句是助长,下句是歉。
退之木鹅诗末句云:「直割苍龙左耳来!」事见龙川志,正是木鹅事。
李贺较怪得些子,不如太白自在。又曰:「贺诗巧。」
刘叉诗:「斗柄寒垂地,河流冻彻天。」介甫诗:「柳树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王建田家留客云:「丁宁回语屋中妻,有客莫令儿夜啼!」
诗须是平易不费力,句法混成。如唐人玉川子辈句语虽险怪,意思亦自有混成气象。因举陆务观诗:「春寒催唤客尝酒,夜静卧听儿读书。」不费力,好。赐。
「行年三十九,岁莫日斜时。孟子心不动,吾今其庶几!」此乐天以文滑稽也。然犹雅驯,非若今之作者村里杂剧也!佐同。
白乐天琵琶行云「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云云,这是和而淫;至「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坐重闻皆淹泣」!这是淡而伤。
唐文人皆不可晓。如刘禹锡作诗说张曲江无后,及武元衡被刺,亦作诗快之。白乐天亦有一诗畅快李德裕。乐天,人多说其清高,其实爱官职。诗中凡及富贵处,皆说得口津津地涎出。杜子美以稷契自许,未知做得与否?然子美却高,其救房管,亦正。
木兰诗只似唐人作。其间「可汗」「可汗」,前此未有。
黄巢入京师,其夜有人作诗贴三省门骂之。次日尽搜京师,识字者一切杀之。诗莫盛于唐,亦莫惨于唐也!
先生偶诵寒山数诗,其一云:「城中娥眉女,珠佩何珊珊!鹦鹉花间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日响,短舞万人看。未必长如此,芙蓉不奈寒!」云:「如此类,煞有好处,诗人未易到此。公曾看否?」寿昌对:「亦尝看来。近日送浩来此洒扫时,亦尝书寒山一诗送行云:「养子未经师,不及都亭鼠。何曾见好人?岂闻长者语?为染在熏莸,应须择朋侣。五月败鲜鱼,勿令他笑汝!」寿昌。
因举石曼卿诗极有好处,如「仁者虽无敌,王师固有征;无私乃时雨,不杀是天声」长篇。某旧于某人处见曼卿亲书此诗大字,气象方严遒劲,极可宝爱,真所谓「颜筋柳骨」!今人喜苏子美字,以曼卿字比之,子美远不及矣!某尝劝其人刻之,不知今安在。曼卿诗极雄豪,而缜密方严,极好。如筹笔驿诗:「意中流水远,愁外旧山青。」又「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之句极佳,可惜不见其全集,多于小说诗话中略见一二尔。曼卿胸次极高,非诸公所及。其为人豪放,而诗词乃方严缜密,此便是他好处,可惜不曾得用!子蒙同。
东坡作诗讥一昏闇之人,有句云:「烟雨塞九窍!」黎蒙子诗。
蜚卿问山谷诗,曰:「精绝!知他是用多少工夫。今人卒乍如何及得!可谓巧好无余,自成一家矣。但只是古诗较自在,山谷则刻意为之。」又曰:「山谷诗忒好了。」
陈后山初见东坡时,诗不甚好。到得为正字时,笔力高玅。如题赵大年所画高轩过图云:「晚知画书真有益,却悔岁月来无多!」极有笔力。其中云「八二」者,乃大年行次也。
「闭门觅句陈无己,对客挥毫秦少游。」无己平时出行,觉有诗思,便急归,拥被卧而思之,呻吟如病者,或累日而后成,真是「闭门觅句」。如秦少游诗甚巧,亦谓之「对客挥毫」者,想他合下得句便巧。张文潜诗只一笔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