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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朱子语类-宋-朱熹-第994页

世士大夫好作文字,论古今利害,比并为说,曰:「不必如此,只要明义理。义理明,则利害自明。古今天下只是此理。所以今人做事多暗与古人合者,只为理一故也。」
人做文字不着,只是说不着,说不到,说自家意思不尽。
看陈蕃叟同合录序,文字艰涩。曰:「文章须正大,须教天下后世见之,明白无疑。」
因说作应用之文,「此等苛礼,无用亦可。但人所共享,亦不可废」。曹宰问云:「寻常人徇人情做事,莫有牵制否?」曰:「孔子自有条法,『从众、从下』,惟其当尔。」
大率诸义皆伤浅短,铺陈略尽,便无可说。不见反复辨论节次发明工夫,读之未终,已无余味矣,此学不讲之过也。抄漳浦课簿。
显道云:「李德远侍郎在建昌作解元,做本强则精神折冲赋,其中一联云:『虎在山而藜藿不采,威令风行;金铸鼎而魑魅不逢,奸邪影灭!』试官大喜之。乃是全用汪玉溪相黄潜善麻制中语,后来士人经礼部讼之。时樊茂实为侍郎,乃云:『此一对,当初汪内翰用时却未甚好,今被李解元用此赋中,见得工。』讼者遂无语而退。德远缘此见知于樊先生。」因举旧有人作仁人之安宅赋一联云:「智者反之,若去国念田园之乐;众人自弃,如病狂昧宫室之安。」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四十
论文下诗
或言今人作诗,多要有出处。曰:「『关关雎鸠』,出在何处?」
因说诗,曰:「曹操作诗必说周公,如云:『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又,苦寒行云:『悲彼东山诗。』他也是做得个贼起,不惟窃国之柄,和圣人之法也窃了!」
诗见得人。如曹操虽作酒令,亦说从周公上去,可见是贼。若曹丕诗,但说饮酒。
古诗须看西晋以前,如乐府诸作皆佳。杜甫夔州以前诗佳;夔州以后自出规模,不苏黄只是今人诗。苏才豪,然一滚说尽,无余意;黄费安排。
选中刘琨诗东晋诗已不逮前人,齐梁益浮薄。鲍明远才健,其诗乃选之变体,李太白专学之。如「腰镰刈葵藿,倚杖牧鸡豚」,分明说出个倔强不肯甘心之意。如「疾风冲塞起,砂砾自飘扬;马尾缩如猬,角弓不可张」,分明说出边塞之状,语又俊健。
渊明诗平淡出于自然。后人学他平淡,便相去远矣。某后生见人做得诗好,锐意要学。遂将渊明诗平侧用字,一一依他做。到一月后便解自做,不要他本子,方得作诗之法。
或问:「『形夭无千岁』,改作『形天舞干戚』,如何?」曰:「山海经分明如此说,惟周丞相不信改本。向芗林家藏邵康节亲写陶诗一册,乃作『形夭无千岁』。周丞相遂跋尾,以康节手书为据,以为后人妄改也。向家子弟携来求跋,某细看,亦不是康节亲笔,疑熙丰以后人写,盖赝本也。盖康节之死在熙宁二三年间,而诗中避『畜』讳,则当是熙宁以后书。然笔画嫩弱,非老人笔也。又不欲破其前说,遂还之。」
苏子由爱选诗「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此正是子由慢底句法。某却爱「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苍然」,十字却有力!
齐梁间之诗,读之使人四肢皆懒慢不收拾。
晋人诗惟谢灵运用古韵,如「佑」字协「烛」字之类。唐人惟韩退之柳子厚白居易用古韵,如毛颖传「牙」字、「资」字、「毛」字皆协「鱼」字韵是也。
唐明皇资禀英迈,只看他做诗出来,是甚么气魄!今唐百家诗首载明皇一篇早渡蒲津关,多少飘逸气概!便有帝王底气焰。越州有石刻唐朝臣送贺知章诗,亦只有明皇一首好,有曰:「岂不惜贤达,其如高尚何!」
李太白诗不专是豪放,亦有雍容和缓底,如首篇「大雅久不作」,多少和缓!陶渊明诗人皆说是平淡。据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觉耳。其露出本相者是咏荆轲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说得这样言语出来!
张以道问:「太白五十篇古风不似他诗,如何?」曰:「太白五十篇古风是学陈子昂感遇诗,其间多有全用他句处。」
杜诗初年甚精细,晚年横逆不可当,只意到处便押一个韵。如自秦州入蜀诸诗,分明如画,乃其少作也。李太白诗非无法度,乃从容于法度之中,盖圣于诗者也。古风两卷多效陈子昂,亦有全用其句处。太白去子昂不远,其尊慕之如此。然多为人所乱,有一篇分为三篇者,有三篇合为一篇者。佐同。
李太白终始学选诗,所以好。杜子美诗好者亦多是效选诗,渐放手,夔州诸诗则不然也。
或问:「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前辈多称此语,如何?」曰:「自然之好,又不如『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则尤佳。」
「人多说杜子美夔州诗好,此不可晓。夔州诗却说得郑重烦絮,不如他中前有一节诗好。鲁直一时固自有所见。今人只见鲁直说好,便却说好,如矮人看戏耳!」问:「韩退之潮州诗,东坡海外诗如何?」曰:「却好。东坡晚年诗固好。只文字也多是信笔胡说,全不看道理。」
杜子美晚年诗都不可晓。吕居仁尝言,诗字字要响。其晚年诗都哑了,不知是如何,以为好否?
杜诗:「万里戎王子,何年别月支?」后说花云云,今人只说道戎王子自月支带得花来。此中尝有一人在都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