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当时不曾得删改脱稾。高祖纪记迎太公处,称「高祖」。此样处甚多。高祖未崩,安得「高祖」之号?汉书尽改之矣。左传只有一处云:「陈桓公有宠于王。」
曹器远说伯夷传「得孔子而名益彰」云云。先生曰:「伯夷当初何尝指望孔子出来发挥他!」又云:「『黄屋左纛,朝以十月,葬长陵。』此是大事,所以书在后。」先生曰:「某尝谓史记恐是个未成底文字,故记载无次序,有疏阔不接续处,如此等是也。」
因言:「班固作汉书,不合要添改史记字,行文亦有不识当时意思处。如七国之反,史记所载甚疏略,却都是汉道理;班固所载虽详,便却不见此意思。吕东莱甚不取班固。如载文帝建储诏云:『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阅天下之义理多矣,明于国家之大体。吴王于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岂不为豫哉!』固遂节了吴王一段,只于『淮南王』下添『皆』字云:『皆秉德以陪朕。』盖『陪』字训『贰』,以此言弟则可,言兄可乎!今史记中却载全文。」又曰:「屏山却云:『固作汉纪,有学春秋之意。其叙传云:「为春秋考纪。」』」又曰:「迁史所载,皆是随所得者载入,正如今人草稾。如郦食其踞洗前面已载一段,末后又载,与前说不同。盖是两处说,已写入了,又据所得写入一段耳。」
颜师古注前汉书如此详,犹有不可晓者,况其它史无注者。汉宣渭上诏令「单于毋谒」,范升劾周党「伏而不谒」,谒不知是何礼数,无注。疑是君臣之礼。见而自通其名,然不可考矣。必大录云:「想谒礼必又重。」
汉书有秀才做底文章,有妇人做底文字,亦有载当时狱辞者。秀才文章便易晓。当时文字多碎句,难读。尚书便有如此底。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齐整了。
汉书言:「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又如「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自经于沟渎而人莫之知也」!添一个「人」字,甚分晓。
「解杂乱纷纠不控拳。」拳,音絭,攘臂绳,今之骨袖手圈也。言解斗者当善解之,不可牵引絭绳也。「批亢捣虚。」亢,音刚,喉咙也。言与人斗者,不扼其喉,拊其背,未见其能胜也。
沈存中以班固律历志定言数处为胫说是小说中「胫庙」之意,盖不晓算法而言尔。
汉书「引绳排拫音痕。不附己者」,今人误读「拫」为「根」。注云:「犹今言『拫●』音户谷反。之类。」盖关中俗语如此。「拫●」,犹云「抵拒担阁」也。「引绳排拫」,如以绳扞拒然。
刘昭补志,于冠帻车服尤详,前史所无。
晋书皆为许敬宗胡写入小说,又多改坏了。东坡言,孟嘉传,陶渊明之自然,今盖云「使然」。更有一二处。饶何氏录作「此类甚多」。东坡此文亦不曾见。扬因问:「晋书说得晋人风流处好。」先生云云。又云:「世说所载,说得较好,今皆改之矣。」
载记所纪夷狄祖先之类,特甚,此恐其故臣追记而过誉之。
旧唐书一传载乞加恩相王事,其文曰:「恩加四海。」宋景文为改作「恩加骨肉」。
五代史略假借太原,以刘知远之后非僭窃,辞较直也。
五代旧史,温公通鉴用之。欧公盖以此作文,因有失实处。如宦者张居翰当时但言缓取一日则一日固,二日则二日固。欧公直将作大忠,说得太好了。
问:「班史通鉴二氏之学如何?」曰:「读其书自可见。」又曰:「温公不取孟子,取扬子,至谓王伯无异道。夫王伯之不侔,犹碔砆之于美玉。故荀卿谓粹而王,驳而伯。孟子为齐梁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异也。又,温公不喜权谋,至修书时颇删之,柰当时有此事何?只得与他存在。若每处删去数行,只读着都无血脉意思,何如存之,却别做论说以断之?」骧。
通鉴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汉书上古字,皆以今字代之。南北史除了通鉴所取者,其余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说。
明仲看节通鉴。文定问:「当是温公节否?」明仲云:「豫让好处。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简子云:『真义士也!』今节去之,是无见识,必非温公节也。」
温公无自节通鉴。今所有者乃伪本,序亦伪作。
通鉴例,每一年或数次改年号者,只取后一号。故石晋冬始篡,而以此年系之。曾问吕丈。吕丈曰:「到此亦须悔。然多了不能改得。某只以甲子系年,下面注所改年号。」
通鉴:「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史记商君议更法,首便有斩敌首、降敌两条赏罚,后面方有此两句比类之法。其实秦人上战功,故以此二条为更法之首。温公却节去之,只存后两句比类之法,遂使读之者不见来历。温公修书,凡与己意不合者,即节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鉴此类多矣。
通鉴:「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谓收之为奴婢,不得比良民。有罪,则民得以告之官而自杀之。
温公论才、德处未尽。如此,则才都是不好底物矣!」
或问温公才、德之辨。曰:「温公之言非不是,但语脉有病耳。才如何全做不好?人有刚明果决之才,此自是好。德,亦有所谓『昏德』。若块然无能为,亦何取于德!德是得诸己,才是所能为。若以才、德兼全为圣人,却是圣人又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