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至晋时已亡其《卒病》六卷
,至今莫之能见。然即观十卷中之一百十三方,攻补寒热,无所不备,已应用不穷。后世方
书,盈千累万,不能出其范围。学人能于仲景之方,精心探索,自然左右逢源,其他医书可
看不可看也。多集方书,始于唐王焘《外台秘要》。其方往往不合时宜,如茯苓饮一方,可
以古今通用者甚少,故曰可看不可看也。
医书之不能无疑者,莫如扁鹊之《难经》。扁鹊,渤海郡人也,姓秦氏,字越人,所居
地为卢,故又曰卢医。《史记》称其遇长桑君,授以禁方,饮上池水,视病尽见五脏症结,特以
诊脉为名。在晋视赵简子,在虢视虢太子,在齐视桓侯,皆一望而知。在赵贵妇人为带
下医,在周爱老人为耳目痹医,在秦爱小儿为小儿医。传记甚详,并未言有《难经》传世。
至仲景先师作《伤寒论》,惟本《内经》,亦未尝用《难经》。谓为扁鹊之书,殊可疑也。
且有可疑者,病机千变万化,而《难经》止八十一难,何能包括?且其一难至二十一难,皆
言脉;二十二难至二十九难,论经络流注、奇经之行及病之吉凶;三十难至四十三难,言荣卫
三焦脏腑肠胃;四十四、五难,言七冲门;四十六、七难,言老幼寤寐、气血盛衰,言人面
耐寒见阴阳之走会;四十八难至六十一难,言脉候病态,伤寒杂病之别,继以望闻问切而能
事毕矣;六十二难至八十一难,皆言脏腑荣 用针补泻之法。 然则其有益于方脉者,止六
十一难耳,何足以尽病情乎?且其论大率本乎《内经》,既有《内经》之详,何取《难经》
之
略?其中亦有与《内经》不合者,人将从《内经》乎?抑从《难经》乎?更可疑者,四十四难
论七冲门,会厌为吸门,胃为贲门,太仓下口为幽门,大小肠会为阑门,下极为魄门,而先
之以唇为飞门,齿为户门,此二门有何意味?似乎凑数而已!三十五难以小肠为赤肠,大肠为
白肠,胆为青肠,胃为黄肠,膀胱为黑肠,以五色为五肠,有非肠而以为肠者,似乎新奇,
而实无用。扁鹊神医,似不应有此凑数之文与无用之论。考汉晋六朝以前,无称越人着《难
经》者,至《隋唐书・经籍・艺文志》,始有《难经》,其真扁鹊之书耶?抑后人之假托耶?
好在其书无几,一览无余。学人究以《内经》为主,《难经》则参看而节取之,亦无不可也
。
学医之道,神圣之书,不可不读,后世之书,不必多看。唐许嗣宗医理甚精,而不肯着
书,
谓医者意也,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其好着书者,虽有切当,不过窃神圣之经而敷衍,其别出
心裁者,往往有偏僻之弊。如王叔和《脉经》,自以为仲景之徒矣,而后人之批驳者不少。
至今人所推尊者,以金元间刘、张、朱、李为四大家。以刘为首,其《原病式》果有发挥,
不可不看,然偏于用凉,不能辞也。张氏无书。朱则偏于养阴。李则偏于温补。东垣《脾胃
论》,实有至理。其补中益气汤,实开千古不传之秘,应用无穷。惟其论病,无论何症,皆
附会为脾胃之故,人之五脏六腑,岂无自病其经者?且尽如其论,丹溪养阴之书可废,乃今
人之阴亏者十有六七,补土克水,岂尽健脾所能治耶?且脾胃亦当有分,脾为阴土,宜于香
燥,胃为阳土,宜于清通,其性不同,治当有别,浑而言之,殊欠明晰。然则四大家之书,
尚难 尽信,何况下此者乎!四大家书,惟河间鲜有传其道者,殆用凉太过,难于获效乎!刘
完素医道虽高,未免有术,如自称尝梦二道士,饮似仙酒,醒时犹有酒味,从此医理精通。
此不过欲仿扁鹊遇长桑君故事,自炫以动人耳目。不然完素自病伤寒,八日不食,不能自治
,反需张洁古救之,何仙传能救人而不能自救耶?足见行道而兼行术矣。洁古作药注,草稿
始立,未及成书,言论往往见于《难经》,而其道则东垣传之。丹溪则有高弟戴元礼克传其
道,明太祖服其药。称为仁义人也。其道不用新奇,病无不治,足见师传之有法。惟后人假
其名,而着《证治要诀》,其书太简亦太浅,若辈只知假名获利,而不知反为名家之累也。
东垣传徒甚多,王海藏、罗谦甫其尤着者也。厥后薛立斋独宗之。薛氏着书最多,如《十六
种》,如《薛氏医案》,大旨以温补脾胃为主。张景岳最重薛氏,其偏于温补所自来也。吾
尝阅《薛氏医案》,其书不止盈尺,其症几于千万,一男子,一妇人,一小儿,一页可纪数
症,言之不详,徒令阅者繁多难记。此真薛氏所诊者耶?抑薛氏悬拟者耶?
自予见喻西昌《寓意草》,乃叹此真足称为医案,其议论详明透彻,真足益人神智。虽
王肯
堂《证治准绳》,论颇持正,医案不少,亦不能希冀喻氏。此予所以拜服西昌,而其他医案
置之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