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这一症,夏秋时节最多,湿温古时原叫做湿热,那么热是天之气。湿是地之气,我们人恰在这气交之中,不能不有呼吸,不能不有饮食,口食味归乎胃,胃为水谷之海,鼻食气通乎肺,肺为治节之脏,湿热两邪,不知不觉的感受进去,更有什么法子可以抵抗?什么法子可以避免呢?
肺胃与大肠,本来是一气相通,肺称清金,大肠称浊金。所以肺与大肠是表里,胃属足阳明,大肠属手阳明,所以手足阳明是同气,就是别种温病专究三焦,也以此一脏二腑为最要。肺开窍于鼻,吸入之邪先犯于肺,肺经不解,就要传到胃,这就叫顺传,你道它什么叫做顺传?一、肺是五脏之一。胃是六腑之一,驻病传腑,驳轻不少。二、肺的部位在上,胃的部位在中,肠的部位在下,自上及中。顺流而下,无论讲脏腑,讲上讲下,都是顺的,所以叫做顺传。
还有逆传温病,温邪犯肺,若不下传于胃,必致内陷于心包络,这内陷心包络,一、肺主气属卫,心主血属营,邪由气分八营,是进了一层。二、肺是脏,心也是脏,虽然心包络不在五脏之内。一、心包属厥阴,也是阴经。二、心包络代心宣化,称为膻中,也可以算得脏,所以以脏传脏,病势为进,这就叫逆传。
还有犯肺之温邪,既不顺传于胃,又不逆传心包,偏偏传到膜原的,这膜原就是膈,一层的薄膜,遮在胃口之上,心肺之下,天造地设好去处,使心与肺得有遮蔽,胃中之浊气不致上熏,温邪传到膜原的也很多。
邪传心包络,就要神昏谵语;邪传胃腑,就要壮热口渴,不大便,;邪传膜原,就要胸闷懊侬、发欬,以上所讲的,还是普通温病,不曾专谈到湿温。
谈到湿温这一病,须要辨清湿有几分,热有几分,究竟是湿多,还是热多,湿与热已否纠结不解,尚可分治否?就为湿邪与热邪,极易狼狈为奸,热得了湿的帮助,那么郁遏不宣。热势必然愈炽;湿得了热的帮助,那么蒸腾上熏,湿浊必然愈横。湿邪与热邪两分,尚属病轻势缓;湿邪与热邪两合,实已病重势急;假使湿多而热少,那就蒙上流下,可以三焦分治;假定湿热俱多,那必要上闭下壅,三焦俱困了。
你道为何?就为了湿无热,只能够蒙蔽清阳,有的是阻在上焦,有的是阻在中焦,有的是阻在下焦罢了。要是湿邪与热邪一合,那么本身固有之热,悉化为病热,犹之好人都被歹人带坏,一鼻孔出气,蛮而无理,没法处置,到了那时,热得湿助,宛然火上添油,上下充斥,内外煎熬,最是酷烈不过。
前辈治湿必治脾经,治热必治胃经,实是扼要之图,但是湿热倘已胶结,那便如油入面,虽然对症发药,治之得法,也不能够速愈,为什么呢?此时的病状,宛如剥蕉检茧,去了一层又一层,往往热退身凉之后,忽又壮热起来,在不识病情的人,未免心慌意乱。举棋不定,难免动手便错,遂至有误大局,所以郎中遇到此种症候,须有一定之见识,舒徐晦豫,接步就班,才可以从容对付。
湿温之外,更有风湿、寒湿、暑湿几种,都是以风寒暑为主要症,湿不过是副要症,那治法尽管着重主要症,副要的湿邪,不过带上一点子就是。
湿邪之在人身,犹之雾露之在地上,昏昏沉沉,弥弥漫漫,抬头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拨开云雾见青天,不过是一句快意语,谁有这个手段呢,所以治这病的人,须要安心定意,害这病的人,尤要安心定意。
论医者意也“乖人吃亏一半,呆人吃亏一半”,那不是老话么。我想呆人,呆头呆脑,受尽人的欺,吃尽人的亏,是该的。乖人乖手乖脚,很该处处讨便宜,在在占上风,怎么呆人吃的亏只有一半,乖人吃的亏倒也有一半?
我做的是中医,本地风光就把中医医学来讲,中医有五千年来历史,神农、黄帝、伊尹、扁鹊、仓公、仲景、华佗、叔和、陶弘景、徐之才、王焘、思邈等,圣君贤相,名师往哲,那一时那一代没有,论到他的功用效验,著手成春,覆杯即愈的,更不知有多少,论理,早该横行大地,五洲之广,无远勿届了。为什么在今日,还是偏居本国,还要受西医的侵袭,我细细推求,那传统上的坏处,就受了乖人吃亏的缘故。
中医的学说,大别之可分作两种,一种是依据《内经》,偏重说理的。一种是依据《伤寒论》,偏重认证的。就可惜历来注释《伤寒论》的几位名家,《内经》的主观太重,总用《内经》的见解来解释《伤寒论》,以致《伤寒》一书,不解倒还明白,愈解愈糊涂,什么标本中见,什么寒化、热化、湿化,一大堆不上相干的话,听得人家莫明其妙,正如翠屏山戏中潘老丈所讲,你不说我倒明白,你一说我越糊涂。
医不是仙人,病不会开口,因此偏重认证的,总说症者证也,要认清是表是里,属虚属实,在经在络,还须辨出个寒热,辨出个脏腑,旁敲侧击,审之必确,问之必详,就为病症关系人命出入,不敢草草,亦不忍草草。
偏偏依据《内经》的,好为理论,自作聪明,创出“医者意也”的谬说,用演绎法推测百病,不用归纳法归纳病症,毫厘之谬,差及千里,一人有过,遗及全体,我们中医吃亏的地方,即在于此。
照我偏见,大家研究仲景之书,研究入手,照武进前辈邹润庵